黎明时分，镇北侯府主院的烛火却仍亮着。陆老夫人亲手剪去一截烛芯，爆开的灯花在青瓷灯盏里发出轻微的声。跳动的火光映在陆明轩轮廓分明的脸上，那道从额角延伸到下颌的伤疤显得格外狰狞。
轩儿。陆老夫人将温好的黄酒推到儿子面前，跟娘说说，那姑娘你打算如何安置？
陆明轩盯着酒面上浮动的桂花，喉结滚动了一下：儿子当时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小风。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据她所说，是在河边浣衣时发现的我。
窗外一阵秋风掠过，吹得窗纸沙沙作响。陆老夫人看着儿子紧蹙的眉头，没有打断。
从北境到江南水乡...陆明轩声音渐低，这千里之遥我是如何到的，至今没有记忆，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养伤期间，她确实...悉心照料。”
当时记忆全失，只当自己是山野村夫。她采药煎汤，缝衣做饭...陆明轩声音渐低，相处间确实生了情愫，日久生情，本打算...他的声音哽住了，眼前浮现出苏容华那双含泪的凤眼。指尖微微一颤，本打算腊月成婚的。
窗外秋风掠过竹林，沙沙声如情人低语。陆老夫人看着儿子紧蹙的眉头，没有打断。
陆老夫人忽然按住儿子的手：所以你许了她终身。
铜漏滴答作响，烛火地爆了个灯花。陆明轩望着墙上晃动的影子，仿佛又看见苏容华转身离去时，那抹被枫叶染红的背影。
是…不过儿子并未做下逾矩之事…...陆明轩声音沙哑。
那日上街本是采买日常所需，恰被...被苏...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被娘娘撞见，这才一路跟回京城。
铜漏滴答作响，烛火将母子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如今记忆恢复了几分？陆老夫人轻声问。
陆明轩抬手按住太阳穴：约莫七八分，这些时日断断续续想起不少片段。梅林练剑、雪夜守岁...他的指尖微微发抖。
造化弄人啊。陆母长叹一声，从螺钿匣中取出一物，你可知容华丫头接到噩耗时，在战场中找了你三天三夜。
是我们有缘无份”陆明轩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只是儿子...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小风。
陆老夫人长叹一声，从螺钿匣中取出一叠地契：娘不是要你做负心人。只是...她将地契推到儿子面前，那丫头若真爱你，或hui为你着想。
陆明轩愕然抬头。
明日你且试探。陆母轻抿了口茶，若她要钱，这京郊三百亩良田够她一世无忧；若求名分...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闪，娘认她作义女，许个殷实人家不难。
烛火将陆明轩的影子投在墙上，微微发颤。他忽然想起小风近日总盯着母亲腕上的翡翠镯子看，眼神热切得像饿狼见肉。
若是她……执意要嫁与我呢？
陆老夫人缓缓放下茶盏，瓷器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你若对她无意，成亲之后也不过是同床异梦，如此，两人痛苦一生，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儿子明白了。他眼神逐渐清明
次日清晨，小风正在偏院对镜梳妆。铜镜映出她娇艳的脸——昨夜偷抹的胭脂还未洗净，倒真像个待嫁新娘。
小风。陆明轩立在月洞门外，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小风惊喜地迎上去，杏色裙摆扫过石阶上的青苔：阿牛哥...不，将军有事尽管吩咐。
陆明轩凝视着她发间新簪的绢花：你于我确有救命之恩。只是...他顿了顿，我如今恢复记忆，怕是委屈了你。
将军这是哪里话！小风急得去拉他衣袖，又慌忙缩回手作鹌鹑状，小风.小风只要能跟着将军...
母亲提议认你作义女。陆明轩突然道，许你嫁个翰林学士做正头娘子，如何？
小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我不要荣华富贵...她突然跪下，只求将军兑现当日承诺！
陆明轩望着她颤抖的肩头，忽然觉得陌生。那个在茅屋前为他缝补衣裳的姑娘，何时变得如此执拗？
我非良配？他轻声道，保家卫国是我的本份，边关将士朝不保夕...万一哪天我
那我也跟去！小风猛地抬头，却见陆明轩眼神清明如镜，照得她无所遁形
她突然上前两步，抓住陆明轩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苏娘娘？
陆明轩如触电般抽回手，却摸到满掌湿润——这丫头竟哭了。
她可是娘娘啊...小风抽噎着退后，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你们不可能了...月光照着她颤抖的肩线，你还做我的阿牛哥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
陆明轩胸口发闷。记忆中的茅草屋前，确实有个姑娘总在黄昏时分为他温一壶土酿。可那些画面如今想起来，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小风。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是陆明轩，而非阿牛。待记忆恢复后，我才知晓对你的情意并非爱情，若此时成亲，于你实乃不公。
我知道！小风突然激动起来，又马上压低声音，我知道配不上将军...可是...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褪色的平安符，这是你送我的，你说过要娶...
陆明轩盯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字，突然头痛欲裂。这确实是他失忆时的笔迹，可为何此刻看着，竟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不是配不上，是感情的事不能马虎，你好好歇息。他勉强稳住声音，我们改日再...
你好好想想！小风突然抬高声调，又立即恢复柔弱，想想我们...想想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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