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死水镇的土地,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三人淹没。与桥对岸那扭曲的“活性”不同,这里更像是一片被彻底抽干了生机、凝固在死亡瞬间的坟场。脚下的地面是一种坚硬的、颜色暗沉如焦炭的物质,布满扭曲的裂纹和孔洞,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四周的建筑物大多已彻底坍塌,化为一片片瓦砾堆,仅存的几堵残墙也歪斜欲倒,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黑色苔藓。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尘土味、霉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仿佛源自万物终结的腐朽气息。隐约间,似乎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沈文渊顾不上调息自己同样不轻的伤势,全力为酪丹施救。阿木尔则强忍着背上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和脱力感,持刀警戒在一旁,目光如同最警惕的头狼,扫视着这片死寂废墟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耳朵微微抖动,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沈文渊精纯内力的疏导和丹药的辅助下,酪丹嘤咛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重瞳依旧,但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显得疲惫而黯淡。
“我……我还活着……”她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
“殿下,您感觉如何?”阿木尔立刻俯身,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关切。
“……头疼……”酪丹尝试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尤其是右眼,传来阵阵空洞的抽痛,仿佛里面被挖走了一块。
沈文渊收起银针,脸色依旧严肃:“公主方才强行催动了尚未觉醒的本源瞳力,如同婴孩挥舞巨锤,虽侥幸伤敌,自身反噬亦极为严重。万幸根基未损,但此后数日,绝不可再轻易动用此力,需好生调养,循序渐进,否则必有失明甚至魂魄受损之厄。”
他顿了顿,看着酪丹,语气缓和了些:“不过,这也证明了公主的‘星穹之瞳’确实拥有非凡潜力,远不止于洞察。待你恢复,贫道或可尝试引导,助你逐步掌控这份力量。”
听到“失明”、“魂魄受损”,阿木尔心头一紧,连忙道:“殿下,沈道长所言极是,万事当以您的安危为重!”
酪丹点了点头,她亲身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抽取生命般的恐怖,此刻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我明白了,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她又看向阿木尔,看到他背上重新渗出的血迹和脸上的疲惫,轻声道:“阿木尔,你也受伤了……”
“皮外伤,不碍事。”阿木尔挺直脊背,故作轻松,心中却因她的关心而泛起一丝暖意,随即又被更深的守护之念压下。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让三人都能处理伤势,恢复体力。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一排排坍塌的废墟间穿行。整个镇子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显得格外刺耳。酪丹虽然虚弱,但仍强打精神,用左眼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能量流动,规避着一些邪气特别浓郁、仿佛有无形陷阱的区域。
“有血迹。”阿木尔在一处拐角蹲下,指着地上一片已经干涸发黑的污渍,“是人血,时间不超过三天。还有打斗的痕迹。”他指了指旁边一堵矮墙上几道深刻的划痕,那绝非自然形成。
沈文渊检查着痕迹,沉吟道:“刀剑所致,而且……不止一种兵器。看来在我们之前进来的人,内部似乎并不和睦,或者……遭遇了别的什么东西。”他的目光扫过周围,补充道,“此地虽死寂,却并非毫无危险。那些‘活石’与黑水是其一,恐怕还有我们未曾遭遇的东西。”
他们顺着血迹和打斗痕迹的方向追踪,最终来到了一栋相比其他废墟保存得还算完整的建筑前。这是一座青石垒砌的二层小楼,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半塌的匾额,依稀能辨认出“镇守府”三个字。府邸的大门紧闭着,但门板上有着新鲜的撞击和劈砍痕迹,门缝下方,隐约能看到一丝干涸的血迹延伸进去。
这里,似乎是之前那批人最后进入或者被困的地方。
“里面有微弱的……生气,很混乱,但确实有活人。”酪丹用左眼感知后,低声说道,同时指了指府邸侧面一扇半掩着的、较为隐蔽的窗户,“那里的能量相对平稳,邪气也最淡。”
阿木尔上前,试着推了推正门,纹丝不动,似乎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堵死了。他看向沈文渊。
沈文渊示意他和酪丹稍退,自己则贴近门缝和那扇窗户,仔细感应了片刻。
“没有明显的邪气陷阱,但里面有血腥味和……极度的恐惧气息。”他做出判断,“从窗户进去,小心为上。”
阿木尔点头,率先从那扇半掩的窗户敏捷地翻了进去,确认安全后,才协助沈文渊将酪丹也接了进去,最后沈文渊自己也翻身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尘土和血腥混合的怪味。他们所在似乎是一个偏厅,家具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杂物。而就在他们落地,目光适应了昏暗光线的瞬间,几声压抑的、充满惊恐的抽气声从内厅的阴影中传来!
几双布满血丝、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住了他们!紧接着,是武器出鞘的摩擦声和弓弦拉动的轻微声响!
“别……别过来!再过来我们就放箭了!”一个颤抖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充满了色厉内荏的恐惧。
借着从窗户透入的微光,可以看到阴影中蜷缩着约莫五六个人影,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身上带着伤,如同惊弓之鸟。
“我们不是怪物。”沈文渊上前一步,将虚弱不堪的酪丹挡在身后,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贫道沈文渊,与同伴为调查此地异变而来。外面石桥上的怪物已被我们暂时摆脱。”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惊恐的面孔,最后落在那个刚刚发声、脸上带着刀疤、似乎是头领的中年汉子身上。“你们是之前进来的那批人?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石桥上的怪物已被摆脱”,那几个幸存者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刀疤脸汉子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依旧沙哑:“你……你们真的从外面进来?过了那吃人的桥?”
“不错。”阿木尔沉声道,他虽然也疲惫带伤,但挺拔的身姿和凛冽的气质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威慑力,“若非如此,我们又如何能站在这里与你们说话?收起兵器,我们若有害人之心,方才便可动手。”
那几人互相看了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刀疤脸汉子率先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腰刀。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放下了武器,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
“我们……我们是‘黑水帮’和‘伏牛山’的人。”刀疤脸汉子喘着粗气,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述,“大约十天前,我们接到一单奇怪的买卖,有人出重金,让我们来这死水镇找一块……一块会发光的‘怪石头’。”
发光的怪石头! 沈文渊、阿木尔和稍稍缓过点精神的酪丹心中同时一动。
“一开始,我们只当是寻常探宝,虽然这地方邪门,但仗着人多势众,又有几个好手,就进来了。”刀疤脸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恐惧,“可过了那桥,我们就发现不对了!这鬼地方,白天还算‘安静’,除了那些会慢慢动的黑苔和石头,没什么大动静。可一到晚上……”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声音都变了调:“一到晚上……那些东西就出来了!它们……它们……”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我们几十号人,第一晚就死了一半!现在……现在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了……”
他指着地上躺着的两具盖着破布的尸体,声音哽咽:“这俩兄弟,就是昨晚……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的尸身抢回来……”
其他幸存者也纷纷露出悲戚和恐惧的神色。
沈文渊面色凝重:“‘那些东西’?具体是何模样?有何特性?”
刀疤脸汉子张了张嘴,似乎想描述,但最终只是用力摇头,脸上肌肉扭曲:“说不清……根本说不清!像是影子,又像是鬼……刀砍没用,火把也只能暂时逼退……它们……它们吃人!被碰到就完了!”
信息虽然模糊,但足以让三人心头沉重。除了已知的活石和黑水,这死水镇的夜晚,还潜藏着更加诡异难防的致命威胁。而那块“发光的怪石头”,无疑就是关键。
沈文渊沉吟片刻,对刀疤脸说道:“贫道略通医术,可先为你们的伤员诊治。此外,我们也需要在此暂歇,恢复气力。合作,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听到“医术”和“一线生机”,幸存者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刀疤脸连忙道:“多谢道长!多谢!只要能活下去,我们什么都听你们的!”
暂时达成了脆弱的同盟。沈文渊开始为伤员处理伤势,他的手法娴熟,药物也颇为有效。阿木尔则协助清理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区域,让酪丹能够躺下休息,他自己也抓紧时间处理背上的伤口,运功调息。
酪丹躺在地上,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幸存者口中那语焉不详、却让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客都恐惧到失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她的瞳力……未来又该如何运用,才能应对这层出不穷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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