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苑的废墟上,第一座像样的建筑立了起来。它没有飞檐斗拱,没有琉璃瓦当,只有横平竖直的线条和裸露的加固结构,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几何体被硬生生按进了这片充满哀悼的土地。门上挂着一块粗糙的木牌,上面是林莫亲手刻下的三个字:
科学院。
字迹算不上好看,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院内,气氛与过去的道门,乃至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没有打坐练气,没有诵读道经。几十个年龄不一的男女,正围在几个用废弃材料搭建的简陋装置前,听着林莫讲解。
“……所以,不是灵气消失了,而是支撑‘灵气’这种能量形式的特定规则参数被重置了。”林莫指着一个利用杠杆和滑轮组吊起巨石的装置,“在新规则下,我们能依赖的,只有这些亘古不变的、可以被理解和利用的物理定律。”
一个原本身强力壮、如今却感到自己无比“虚弱”的前武修忍不住嘟囔:“没了真气,光靠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有用。”回答他的是石头。他走到装置旁,轻松地操作杠杆,将那块数个壮汉都难以搬动的巨石升起,放下,升起,放下。“它不会因为你心情不好就失效,也不会因为你‘悟性’不够而打折扣。只要你按先生教的方法计算好支点和力臂,它每次都会这样工作。这,就是‘可靠’。”
那人张了张嘴,没能反驳。这种冰冷的“可靠”,在朝不保夕的末世之后,显得如此珍贵。
张清远站在院子的角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穿着和普通学员一样的粗布衣服,负责维持秩序和应对外界的麻烦。曾经的道门讲师,如今成了新势力默默无闻的守护者。他看着那些曾经崇拜力量的年轻人,如今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杠杆原理、浮力定律,眼神复杂。他知道,一种全新的、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这里悄然孕育。
然而,院墙之外,世界并未平静。
“失落道盟”的残余势力,以及无数将李默视为毁灭他们世界、夺走他们力量的魔头的人,从未停止过仇恨。尽管张清远利用旧日情分和强硬手腕化解了几次小规模的冲突,但暗流始终汹涌。
“魔头的余孽!滚出江城!”
“你们亵渎天道,必遭天谴!”
这样的标语和咒骂,时常会出现在科学院的外墙上。
更现实的问题是生存。失去了道法神通,很多原本轻松的工作变得极其困难,食物、药品、干净的饮水都成了问题。旧世界的秩序崩塌,新世界的秩序尚未建立,混乱和绝望是这片土地的主旋律。
一天深夜,科学院唯一完好的房间里,林莫、石头和张清远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桌上摊着李默留下的几张核心图纸和那本边缘焦黑的《基础物理》。
“外面情况很糟,”张清远声音低沉,“很多人快活不下去了,他们把怨气都撒在我们头上。而且……仅靠我们这些人,知识传播得太慢了。”
石头一拳砸在桌子上,满脸愤懑:“他们凭什么恨先生!恨我们!先生救了他们!没有先生,他们早就被诡异吞了!”
“他们不恨诡异,因为诡异是天灾。他们恨先生,因为先生是‘人祸’,是那个亲手打碎他们天堂的人。”林莫的声音很平静,他轻轻抚摸着书页上李默留下的笔记,“先生早就预料到了。”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和李默相似的、理性的光芒:“我们不能指望被所有人理解。我们要做的,是证明先生的道路是正确的。不是用嘴巴去说,是用事实。”
他指向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一个结构复杂的滤水装置:“我们先从解决最迫切的饮水开始。然后,是食物,是医疗……当他们发现,依靠我们传授的知识,能活得更好,更安全时,不需要我们去争辩,他们自己就会做出选择。”
“可是……”石头还想说什么。
“石头,”林莫打断他,语气罕见地严厉,“先生选择背负‘魔头’之名,不是为了让我们也去跟世人争个对错。他是为了给理性争取一块生长的土壤。我们的战场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桌上的图纸,“不在外面的骂声里。”
张清远看着林莫,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缓缓点头:“林莫说得对。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实实在在的成果。”
第二天,科学院的大门依旧敞开。林莫带着几个人,抬着连夜赶制出来的第一批简易滤水器,走向了附近一个饱受污水之苦的难民聚集点。
迎接他们的,是警惕、恐惧,甚至还有扔过来的石块。
林莫没有退缩,他只是在距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停下,默默地安装好滤水器,将浑浊的泥水倒入,然后,接出了一杯清澈的水。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水杯放在地上,然后带人退开。
最初,没人敢碰。
直到一个渴极了的孩子,在母亲惊恐的眼神中,踉跄着跑过去,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理性的微光,如同星火,在绝望的黑暗中,开始了它漫长而艰难的蔓延。
它无法照亮所有角落,也无法驱散所有人心中的寒意。
但它亮着。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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