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还带着股冰碴子味,刮得宫女住所的窗纸“哗哗”响。萧砚对着面模糊的铜镜,使劲把假发套往头上按——这假发是他托小禄子从“苏记胭脂铺”买来的,乌黑浓密,还带着点桂花油的香味,据说是江南最时兴的款式。
“世子,您这胭脂……是不是太红了点?”小禄子的声音发颤,手里还攥着块刚从御膳房偷的桂花糕,“像……像庙里的关公。”
萧砚没理他,用指尖蘸了点胭脂,往颧骨上拍。这是他研究了三天的“终极伪装”:自从在金水河摸出账册,他就被谢云看得更紧了,连去茅房都感觉有人盯着。他算准了今日宫女要去城外采买胭脂水粉,这是出宫的最佳时机。
“懂什么?”萧砚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试图让表情更“娇羞”些,“这叫桃花妆,江南的姑娘都这么画。”他穿着件淡粉色的宫女服,领口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是小禄子连夜缝的,针脚大得能塞下手指头。
“可您这喉结……”小禄子指着他脖子上凸起的地方,“要不要用布缠上?”
“缠什么缠?”萧砚拍开他的手,往脖子上抹了层厚厚的香粉,“离远点看不出来,快走,采买的队伍要出发了!”
他学着宫女的样子,捏着衣角小碎步快走,路过回廊时,还故意对着柱子扭了扭腰,引得旁边打水的小宫女们直偷笑。
“你看那新来的‘宫女’,走路跟鸭子似的。”
“是啊,脸抹得跟猴屁股似的,怕是想勾引陛下吧?”
“嘘……小声点,被管事听见要罚跪的!”
萧砚气得牙痒痒,却只能装作没听见,继续扭着往前走。眼瞅着就要到宫门了,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着熟悉的清冷嗓音:
“今日的风倒是暖,适合放风筝。”
萧砚的腿肚子瞬间转了筋,差点当场绊倒。他僵硬地转过身,果然看见谢云站在海棠树下,手里把玩着串糖葫芦,红得刺眼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眼神似笑非笑地落在他身上。
“谢……谢统领。”萧砚捏着嗓子,尖细的声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听得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这位小宫女面生得很。”谢云缓步走过来,糖葫芦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墨香,飘进萧砚鼻子里,“是哪个宫的?”
“回……回统领,奴婢是……是浣衣局的,奉命去采买胭脂。”萧砚低着头,用袖子挡着脸,生怕被看出破绽。
“哦?浣衣局的?”谢云的目光在他脖子上顿了顿,那里的香粉被风吹掉了点,露出清晰的喉结,“浣衣局的宫女,都有喉结吗?”
周围的小宫女们瞬间没了声音,过了半晌才爆发出一阵压抑的闷笑,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萧砚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胭脂下面透出来,像块烧红的烙铁。他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着抹脸,忘了最明显的破绽——男人的喉结!
“我……我这是……是天生的!”萧砚梗着脖子硬撑,捏着嗓子的手都在抖,“奴婢……奴婢小时候得过怪病,脖子肿了没消下去……”
“怪病?”谢云挑眉,忽然伸手,指尖极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那这胭脂,也是治怪病用的?抹得这么厚,倒像是怕人认出你这‘怪病’的源头。”
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触到滚烫的脸颊,萧砚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宫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你耍流氓!”萧砚又气又窘,忘了捏嗓子,恢复了原本的清朗嗓音。
“噗——”这次连远处的管事嬷嬷都没忍住,用帕子捂着嘴直咳嗽,眼神里满是看戏的兴奋。
谢云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指着他的脸:“殿下这胭脂,怕是把一整盒都抹上了吧?远看像只熟透的猴子,近看像被打了的猪头,亏你想得出来。”
“谢云你个混蛋!”萧砚彻底破防了,一把扯掉头上的假发套,露出满头被汗濡湿的头发,“要杀要剐痛快点!别在这羞辱我!”
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谢云的笑意更深了,却没再调侃,只是对着偷笑的宫女们道:“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宫女们嘻嘻哈哈地散开了,路过萧砚身边时,还忍不住多看两眼,眼神里的好奇和戏谑藏都藏不住。
“跟我来。”谢云转身往御书房走,糖葫芦的甜香飘在风里。
萧砚气呼呼地跟在后面,踢得石子“咕噜噜”滚,心里把谢云骂了千百遍。路过浣衣局的库房时,他忽然瞥见门口堆着的箱子,上面印着“江南苏记胭脂铺”的字样——和他头上那顶假发套的铺子同名!
“这是……”
“宫女们的胭脂水粉,大多从这家铺子采买。”谢云的声音低了些,“据说老板是个寡妇,姓苏。”
苏寡妇?萧砚的心里猛地一跳——李狗剩的妻子也姓苏,在江南开胭脂铺!难道……
他刚想追问,就被谢云推进了御书房。皇帝正坐在龙椅上看奏折,见他进来,放下朱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明砚来了?听说你今天扮成宫女,还抹了胭脂?让皇叔瞧瞧,是不是比宫里的娘娘还美?”
萧砚的脸瞬间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垂得能碰到胸口:“儿臣知错。”
“知错就好。”皇帝收起笑意,指了指桌上的账册,“既然你对宫女采买这么感兴趣,这些账册就交给你了。看看那些胭脂水粉的价钱,是不是比江南的盐还贵。”
萧砚愣住了,拿起账册翻开——上面的采买价格高得离谱,一盒普通的胭脂竟要二两银子,比他买的假发套还贵!尤其是“苏记胭脂铺”的账目,每个月都有一笔“特殊采买费”,收款人写着“苏李氏”。
苏李氏!真的是李狗剩的妻子!
“这……”萧砚的声音有些发颤。
“裴党不仅贪盐运、冰块,连宫女的月钱都不放过。”谢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们克扣月钱,再用高价采买胭脂水粉,把差价揣进自己口袋,这账算下来,一年能贪不少呢。”
萧砚看着账册上的数字,又想起自己头上那顶假发套,忽然明白了——李狗剩的妻子,很可能是借着采买的名义,给宫里传递消息!
“这胭脂……”他忽然想起谢云碰过的脸颊,“会不会有问题?”
谢云从袖袋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点粉色的粉末:“刚才从你脸上刮下来的,张太医看过了,含微量毒素,长期用会让人嗜睡,精神恍惚。”
萧砚的心脏猛地一沉——裴党不仅贪钱,还想用药控制宫女?!
“这采买,我查了!”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别说查账,就是让我天天扮宫女,我也认了!”
看着他攥紧账册的样子,皇帝和谢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那你可得好好学学怎么当宫女。”皇帝打趣道,“至少把胭脂抹匀点,别再让人看出破绽。”
萧砚的脸又红了,却用力点了点头。
走出御书房,春风正好,吹得海棠花瓣落了一地。萧砚捏着那瓶有毒的胭脂,忽然觉得,扮成猴屁股似的宫女,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摸到了比逃跑更重要的东西。
至于那顶假发套……萧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等他查清了采买账,就把它改成谢云的束发带,让他也尝尝“女装大佬”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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