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照在许光建脸上时，他睫毛颤了三颤，终于睁开了眼。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气——阿琴趴在床边睡着了，发髻上别着朵野蔷薇，是婚宴上摘的，此刻花瓣已经蔫了，却仍透着点清甜。
“唔……”许光建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姑娘攥着，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头一颤。
他想起昨夜倒下前的眩晕，丹田气脉像是被掏空的陶瓮，此刻却隐隐泛起暖意，许是阿琴守在床边时，无意识渡了些微弱的气息过来。
他刚要起身，阿琴突然惊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见他睁眼瞬间，眼泪又“啪嗒”掉在被子上：“许先生你醒了！”
姑娘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难掩狂喜，“我去叫我爹娘！”
“别忙。”许光建拉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洗衣做饭磨出来的，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他望着姑娘红肿的眼睛，突然想起试验田的紫叶细辛，“帮我把药箱拿来，谢谢。”
阿琴这才想起正事，慌忙端来药箱。
许光建从里面取出个巴掌大的银盒子，打开后露出块巴掌大的晶体片，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这是他用山里的石英石改造的简易检测仪，能分析物质成分。
“这是……”阿琴好奇地凑近看，只见晶体片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绿点，像撒了把萤火虫。
“怪兽肉的成分分析。”许光建用指尖在晶体片上划了划，绿点立刻聚成团，
“你看这些活性因子，对呼吸系统和关节炎症特别有效，对普通常见的病也有效。”他想起村里老人常年咳嗽的毛病，“烤干磨成粉，确实能当药。”
”真的啊？“阿琴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许光建小心翼翼地将怪兽肉样本放在晶体片上。
”通知大家，把怪兽烤出来，每家按人头分，作为备用药物。“许光建对阿琴说。
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他专注的侧脸投下层金边，姑娘突然觉得，许先生认真的样子比光能灯还亮。
祠堂里飘着烤肉的香气时，秦苍正坐在太师椅上咳嗽。
许光建走进来的时候，老人正用帕子捂着嘴，帕子上沾着点血丝，看见他进来慌忙藏起来：“光建来了，快坐。”
“秦老，您的身子……”许光建把药箱放在供桌上，里面是刚配好的止咳药。
“老毛病了。”秦苍摆摆手，指了指桌上的陶碗，里面盛着些褐色的粉末，“这是我炼的长寿丸，你看看。”
他望着许光建拿起药丸的手，那双手干净修长，指甲缝里还沾着点试验田的泥土，“三百多年了，这药丸只能让我多活些日子，却挡不住老。”
许光建把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银针刺破药丸，挤出点膏体涂在检测仪上。
晶体片立刻浮现出红色的纹路，像蛛网般缠绕：“这里面有首乌和鹿茸，但配比失衡，长期服用伤肝。”
他想起试验田那株被怪兽血救活的紫叶细辛，“秦老，您的药丸缺了种关键成分——能激活细胞活性的物质。”
秦苍的眼睛亮了亮，又暗下去：“随着年龄老，药物对人体抗衰老的细胞作用不大。”
许光建笑了笑说：“老首领，我现在研究长生疫苗还可能达不到你老人家的程度。”
老人突然抓住许光建的手，枯瘦的手指像老藤，“光建，这桃花源村，交给你行不行？你来当这个首领。”
许光建愣住了，手里的检测仪差点掉在地上：“秦老，您说啥？”
“我日子不多了。”秦苍望着供桌上的族谱，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几百人的名字，“村里能活过两百岁的都没几个，你是天纵奇才，既能治怪病，又能斗怪兽……”
“秦老，我不行。”许光建打断他，将检测仪放回药箱，“我来这儿是为了研究长生疫苗，不是当首领。”他望着山壁的方向，“而且我必须出去，山里的药材不够，设备也跟不上。”
秦苍的咳嗽声突然重了，帕子上的血丝越来越多：“出去？三百年了，没人能走出这山！”
老人的声音带着绝望，“当年带大顺残军逃进来，没有人出去过，就是因为我知道，这山是闯不出去的！”
“我只有慢慢想办法。”许光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韧劲，“只要找到出去的路，我就能研究出疫苗。”
他想起莫胜军说的裂缝台阶，“秦老，我保证会回来，让村里人都能用上长生疫苗。”
祠堂的门被推开条缝，阿琴端着烤肉进来，正好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付蓉跟在后面，手里的陶碗差点掉在地上——这后生竟想离开？
秦苍望着许光建坚定的眼神，突然叹了口气：“罢了，强留也留不住。”
他用拐杖顿了顿地面，“但这首领之位，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老人的目光扫过门口的阿琴和付蓉，“村里的后生，哪个能担事，三百多年来，我都没找到合适的，村里人没见过世面，这首领不是我顶着，这个村会乱成一团。”
许光建想起莫胜军。那小伙子虽然冲动，但心肠热，学东西快，尤其是练阴阳神针时的专注，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莫胜军怎么样？他娶了阿兰，按族规不能离开，而且……”
他想起婚宴上莫胜军保护村民的样子，“他有担当。”
“胜军啊……”秦苍摸着白胡子沉吟，“是个好后生，就是太莽撞。”老人突然笑了，“当年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比他还冲动，拿着大刀就敢闯敌营。”
正说着，莫胜军抱着捆柴走进来，胳膊上的伤口还缠着纱布，看见许光建立刻咧嘴笑：“许哥，怪兽肉烤好了，阿兰说给你留了块最嫩的。”
他的目光落在秦苍身上，看见老人凝重的表情，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祠堂里的空气突然安静，光能灯的光线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许光建看着莫胜军懵懂的样子，突然觉得，让这对新婚夫妇守着桃花源，或许也是种福气。
“胜军，过来。”秦苍招手让他到跟前，用拐杖敲了敲他的腿，“昨天斗怪兽，怕不怕？”
“怕。”莫胜军挠挠头，“但看见小柱家的木屋塌了，就忘了怕了。”他望着许光建，“许哥教过我，医者仁心，守护也是本分。”
阿琴在门口听得心头一动，想起昨夜许光建倒下时，莫胜军拖着伤胳膊也要冲过来帮忙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小伙子确实靠谱。
秦苍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光建说得对，得考察考察。”
老人从怀里摸出个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秦”字，“这是首领信物，先放你那儿。”他把令牌塞进莫胜军手里，“三个月后，要是村里人都服你，再正式传位。”
莫胜军捧着令牌的手直抖，像捧着块烙铁：“老首领，我……我不行……”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秦苍板起脸，随即又笑了，“当年我带领大家，我心还没底呢。”老人望着许光建，“光建，这三个月，你多帮帮他。”
许光建点头时，瞥见阿琴站在门口，手里的陶碗冒着热气。
姑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晨光般温柔，让他突然想起离开前的誓言——一定要回来。
午后的试验田格外热闹。许光建指挥着后生们搭建新的育苗棚，用的是风叶发电机的边角料，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莫胜军扛着木头来回跑，阿兰跟在后面递钉子，小两口配合默契，惹得旁观的村民直笑。
阿琴蹲在田埂上帮忙分拣草药，目光却总往许光建那边飘。
付蓉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手里的竹篮装着刚烤好的怪兽肉干：“琴儿，你看光建和胜军，像不像当年的你爹和秦老？”
阿琴的脸“腾”地红了，慌忙低下头：“娘说啥呢。”
“娘是过来人。”付蓉把块肉干塞进她手里，“光建是要干大事的人，但这村子，总得有人守着。”她望着远处山壁的裂缝，“你爹说，那里面的台阶说不定真能通出去，就是不知道……”
话没说完就被许光建打断：“阿琴，帮我递下检测仪。”
姑娘慌忙跑过去，指尖递过晶体片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回来。许光建看着她红透的耳根，突然想起昨夜她守在床边的样子，心里泛起阵暖意。
夕阳西下时，育苗棚的框架终于搭好了。
许光建站在棚前，望着山壁的方向，那里的裂缝在暮色中像道沉默的嘴。莫胜军走过来，手里拿着块烤好的怪兽肉：“许哥，尝尝？阿兰说放了点野花椒，特别香。”
“胜军，”许光建接过肉干，“秦老的话，你得放在心上。”
“我知道。”莫胜军啃着肉干点头，“我会好好学，等你回来时，保证把村子守得好好的。”小伙子的眼睛在暮色中亮晶晶的，像缀了两颗星星。
许光建望着他年轻的脸，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不用太担心。桃花源村就像试验田的稻禾，总会有人守护着，等待收获的那天。
夜色降临时，光能灯次第亮起，像串落在人间的星星。许光建坐在试验田边，手里的检测仪正分析着紫叶细辛的成分。
晶体片上浮现出绿色的纹路，与怪兽肉的活性因子慢慢重合——长生疫苗的配方，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阿琴端着药碗走过来，里面是刚熬好的补气汤：“许先生，该吃药了。”
许光建接过碗时，看见姑娘的发辫上换了朵新的野蔷薇，在光能灯下泛着粉白的光。
他突然想起东方经白的话，万物皆有灵，或许这桃花源的灵，就藏在这些平凡的日子里。
“阿琴，”许光建望着山壁的方向，“帮我个忙。”
“嗯？”
“明天陪我去山壁裂缝看看，行不行？”
姑娘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光：“好。”
夜风拂过试验田，紫叶细辛的叶片轻轻晃动，像是在点头。
远处的风叶发电机转得平稳，叶片在月光下闪着银光，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旅程，奏响了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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