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友的灵魂在孤岛上漂泊了三天三夜,不见一艘航船,也没有航班从上空掠过。
礁石被海风侵蚀得坑坑洼洼,海燕的啼叫声里带着孤绝的意味,让他愈发思念远方的妻女。“花儿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
他对着翻涌的海浪呼喊,声音消散在风中,只余下咸涩的水汽打湿虚无的脸颊。
夜幕再次降临,子夜的天空高远得仿佛要吞噬一切,星月却亮得惊人,清辉洒在海面上,像铺了一层碎银。
他猛然想起,距离航班出事已经第六天了 —— 按老话说,第七天是逝者的头七,魂魄需得归家看看,否则便再难与亲人相见。
这个念头像一簇火苗,在他涣散的意识里熊熊燃起。
天刚蒙蒙亮,远处天际传来引擎的轰鸣。刘昌友腾地飘起,只见一架客机正冲破云层,朝着北方飞去。
他看清了机身上的标识,是从马来西亚飞往北京的航班。“太好了!” 他狂喜着扑过去,落在机翼上。
机身穿过层层云海,下方的云团时而像蓬松的棉絮,时而像奔腾的骏马,可他无心欣赏,满心都是即将见到妻女的急切。
穿过机窗缝隙,他飘进机舱,在后排空位旁停下。连续几日粒米未进(即便灵魂不需要食物,本能的饥饿感仍在),他早已虚弱不堪。
邻座两位乘客正在交谈,其中一人叹道:“真是万幸,我本来订了六天前那班飞机,临时改了行程。听说到现在还没找到……”
“那么大的海,想找太难了。” 另一位乘客摇摇头,从包里掏出面包递过去,“来,垫垫肚子。”
刘昌友的饥饿感瞬间被点燃,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一把夺过面包塞进嘴里。
人类的礼仪道德在生存本能面前荡然无存 —— 何况,他现在早已不是人类了。接面包的乘客愣住了,眼睁睁看着面包凭空消失,挠着头四处张望:“哎,面包呢?”
“对不起,我太饿了……” 刘昌友低声道歉,可对方根本听不见,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找不到就算了,” 递面包的乘客又拿出一个,“下飞机再好好吃顿热的。”
话音未落,面包又被刘昌友抢去吞下。这次接面包的乘客终于察觉不对,咋舌道:“邪门了,怎么又没了?真见鬼!”
“抱歉……” 刘昌友的愧疚像潮水般涌来,可饥饿感驱使着他无法停手。
幸好此时广播响起,提示飞机即将降落,乘客们开始收拾行李,没人再追究面包的去向。
飞机在北京机场降落,刘昌友顾不上喘息,立刻在航站楼里搜寻前往上海的航班。
候机大厅人来人往,他像一缕青烟穿梭其中,终于看到电子屏上显示有一班即将起飞的航班。
他迫不及待地飘进机舱,落在驾驶舱后方的空位上,喉咙干得冒烟。趁机长转身与空姐交代事宜时,他端起旁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机长回过头端杯时,发现杯子空空如也,疑惑地皱起眉:“谁喝了我的水?”
“是我,太渴了。” 刘昌友连忙解释,可机长只是狐疑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回应,便摇着头重新倒了一杯。
飞机冲上云霄,刘昌友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头七的时辰快到了,他必须赶在那时到家。
云层在机翼下飞速掠过,他仿佛能看到上海的轮廓在远方浮现 —— 那里有他熟悉的街道,有他亲手布置的家,有他日思夜想的亲人。
飞机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时,暮色正浓。
刘昌友随着人流飘出航站楼,一路疾行,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掠过熟悉的公园,终于抵达了那栋居民楼。
十八层,502 室 —— 这个他默念了无数次的门牌号,此刻就在眼前。
他飘进家门,客厅里的景象让他瞬间凝固。
正中的桌上摆着他的遗像,黑白照片里的自己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和。
遗像前放着苹果、糖果,三支清香正袅袅地冒着烟,青灰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盘旋上升。
蓝花和红梅穿着素色衣服,手臂上别着黑纱,正跪在蒲团上烧纸钱。火光跳跃着,映得母女俩的脸庞格外憔悴。
“爸爸,今天是你的头七……” 蓝花的声音哽咽着,泪水啪嗒啪嗒掉在地上,“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冻着饿着?我给你烧了好多纸钱,你别省着用……”
“花儿,我在这儿啊!” 刘昌友冲过去想抱住女儿,可手臂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急得团团转,大声呼喊:“我没走!我回来了!”
蓝花浑然不觉,只是趴在桌上痛哭:“你怎么能丢下我们不管?你说过要陪我考重点高中的,你说要看着我穿上博士服的…… 你太狠心了!”
红梅默默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眼泪早已流干,只剩眼底的红血丝诉说着无尽的悲伤。
“昌友,”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总说你的长生疫苗能让人不老,可你自己怎么就……”
“红梅,我在这儿!” 刘昌友扑到妻子面前,想擦去她眼角的泪,手却一次次穿过她的脸颊。“你看看我啊!我就在这儿!”
红梅忽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了衣服:“怎么突然这么冷……” 她抬头望了望四周,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便以为是穿堂风,起身去关窗户。
刘昌友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脏(如果灵魂还有心脏的话)像被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冲过去抓住红梅的衣角,想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红梅只觉得衣服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见没人,便不耐烦地甩开衣角,快步走回桌前。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看不到我?” 刘昌友瘫坐在地上,绝望像冰水浇遍全身。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头七归家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 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窗外传来猫叫声,一只橘猫正蹲在空调外机上舔爪子。刘昌友忽然想起村里老人说过,动物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或许附在猫身上,她们就能察觉了?
他拼尽全力飘出窗外,将灵魂注入橘猫体内。橘猫抖了抖毛,跳下空调外机,顺着排水管溜进客厅。
“蓝花!” 刘昌友操控着猫,发出类似人声的叫声,“我是爸爸!”
红梅猛地抬头,看到凭空出现的猫,皱起眉呵斥:“哪来的野猫?蓝花,把它赶出去!”
“妈妈,它好像在叫我的名字……” 蓝花泪眼朦胧地看着橘猫,觉得有些奇怪。
“花儿,是我啊!” 刘昌友急得让猫跳上桌子,用爪子轻轻碰了碰蓝花的手。
蓝花被吓了一跳,想起爸爸生前最讨厌猫(因为她对猫毛过敏),顿时怒火中烧:“爸刚走你就来捣乱!滚开!” 她抓起旁边的拖把,狠狠打在猫身上。
“花儿!别打!是爸爸啊!” 橘猫痛得尖叫,声音里满是委屈。
可这在蓝花听来,只是野猫的嘶吼。她又挥起拖把:“出去!不准你弄脏爸爸的照片!”
橘猫被打得连连后退,从窗户跳了出去,一路狂奔到楼下的草丛里。
刘昌友的灵魂脱离猫身,瘫在草地上痛哭。晚风吹过,带着小区里栀子花的香气 —— 那是红梅最喜欢的花,每年开花时,他都会摘几朵插在客厅的花瓶里。
他抬起头,望着十八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母女俩的身影在窗帘后晃动,模糊又清晰。他知道,自己与她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生死,更是阴阳两界的鸿沟。
夜渐渐深了,远处传来零点的钟声 —— 头七的时辰过了。
刘昌友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那扇窗户,转身飘向远方。他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只知道不能再打扰她们了。
或许,让她们以为自己已经安详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那份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的痛,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灵魂里,无论飘向何方,都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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