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苏醒带来的“注视感”，并非持续不断的压迫，而是一种弥散在背景中的、无处不在的冰冷。它不像“编织者”那样带着明确的攻击性，却更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整个宇宙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室，而他们则是被置于显微镜下的、等待处理的样本。
变量联盟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但一种无形的、源于存在层面的恐惧，依旧难以避免地在基层民众和一些意志不够坚定的成员中蔓延。即使高层尽力封锁关于“守望者”和“净化”的具体信息，但那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是无法掩盖的。
“回响之庭”的研究工作变得更加争分夺秒。林星几乎不眠不休，将自己的变量亲和力催谷到极致，如同一个在暴风雨中拼命点亮灯塔的守夜人，引导着林一凡的意识碎片。
进展在压力下加速。林一凡的存在回响越来越清晰，那混沌“概念印记”的闪烁也愈发稳定。甚至，偶尔能捕捉到一些连贯的思维片段：
“……小……星……”
“……火……”
“……锁……”
“……必……须……”
这些碎片化的词语，证明林一凡的自我意识正在艰难地重组。但距离他能够主动控制混沌印记、成为“钥匙”打开初始之火的秘密，还有着巨大的差距。
而“守望者”，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
第一次“净化”的征兆，并非来自物理攻击。
在联盟疆域内，三个不同的、人口超过百亿的殖民星球，几乎在同一时间，报告了同一种无法解释的异常现象。
不是现实衰减，也不是时间混乱，而是……“认知剥离”。
星球上的居民，开始集体性地、缓慢地“忘记”一些东西。最初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昨天晚餐吃了什么，或者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但很快，遗忘开始触及核心——有人忘记了挚爱的容貌，有人忘记了母语的发音，有人忘记了如何操作维持生命的机器，甚至有人开始忘记“自我”的概念，变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这种遗忘并非疾病，医疗检查显示他们的大脑或处理核心完全正常。它就那样发生了，无声无息，如同阳光下的积雪消融。更可怕的是，被遗忘的事物，其相关的物理痕迹也在同步淡化——照片上的人像变得模糊，记录信息的存储介质出现无法修复的错误，甚至连相关的历史记录都在变量网络中变得难以读取。
这不再是“抹除”某个时间点后的存在，而是直接从“认知”和“信息”层面，对文明进行……“擦除”！
“它在剥离我们文明的‘定义’！”一位社会学家在紧急会议上崩溃地喊道，“它在删除我们之所以为‘我们’的一切！当所有关于我们的记忆和信息都消失，我们……我们还存在吗？”
恐慌如同瘟疫般扩散。军队不得不介入，封锁了出现异常的区域，但这根本无法阻止那无形的“认知剥离”过程的蔓延。
艾尔尝试用初始之火的力量去稳定这些区域民众的认知，却发现效果甚微。那“净化”的力量层级太高，直接作用于信息底层，初始之火的温暖光芒，仿佛无法穿透一层冰冷的、绝对理性的过滤器。
“这是‘守望者’的手段……”艾尔的光芒充满了无力感，“它在从根源上否定我们的‘存在意义’。这比‘编织者’的物理裁剪更加彻底和可怕！”
周锐看着星图上那三个被标记为“认知剥离区”并不断扩大的红色区域，脸色铁青。常规的军事力量在这种敌人面前毫无用处。
“有没有办法干扰这个过程？”他沉声问道。
“或许……只有混沌变量可以。”林星的声音通过通讯传来，她依旧坚守在“回响之庭”，“哥哥的混沌力量，能够干扰规则的运行。如果他的意识能更清醒一些，如果他能引导那股力量……”
所有人的希望再次寄托在了林一凡身上。
在巨大的外部压力下，林一凡意识重组的速度似乎真的加快了。在林星不顾自身损耗的全力引导下，那片混乱时空中的存在回响越来越强，甚至开始主动吸收变量网络输送过去的能量和信念。
终于，在一个临界点，量变引发了质变。
那片不稳定的时空区域中心，所有的混沌色光芒和意识碎片猛地向内收缩，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盘膝而坐的人形光影——虽然依旧透明不稳定，但轮廓清晰，正是林一凡！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眼中不再是破碎的星河，而是深邃的、旋转的混沌漩涡，漩涡深处，一点代表着秩序和智慧的清明之光，在艰难地闪耀。
“……我……回来了。”一个有些沙哑、却无比熟悉的意念，清晰地传递到了林星、艾尔和周锐的意识中。
“哥！”林星喜极而泣。
“一凡！”周锐和艾尔也激动不已。
然而，林一凡的脸上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凝重。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直接“看”到了那弥散在宇宙背景中的、冰冷的“守望之眼”。
“它……来了。”林一凡的意念带着沉重的压力，“我能感觉到……它在‘格式化’我们的文明数据库。”
“钥匙！一凡，你能感觉到那把‘钥匙’吗？初始之火内部的锁！”艾尔急切地问道。
林一凡闭上双眼，意识沉入体内。他眉心的混沌核心缓缓旋转，与意识深处那枚自然凝结的、不断变化的混沌印记产生共鸣。他能感觉到，这枚印记确实拥有一种奇特的“权限”，能够与初始之火核心的某个结构产生呼应。
“我能感觉到……但那道‘锁’非常坚固，而且……充满了一种排斥力。”林一凡睁开眼，摇了摇头，“以我现在的状态，强行冲击，很可能印记会先崩溃。我需要时间……熟悉这股力量，让我的意识和印记更加稳固。”
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在这时，监测部门传来了更坏的消息：“认知剥离”现象，开始出现在第四个、第五个星球！而且蔓延速度在加快！
“我们没有时间了，一凡。”周锐的声音带着决绝，“我们必须为你争取时间！联盟，将为你而战，直到最后一刻！”
林一凡看着星图上不断扩大的红色区域，看着那些正在被无声无息“擦除”的同胞，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被坚定的光芒取代。
“不，不是为我而战。”他的意念变得清晰而有力，“是为我们自己，为我们的‘存在’而战！”
他抬起那由混沌能量构成的手，指向星图。
“把‘认知剥离’最严重的区域坐标给我。在我尝试打开‘锁’的同时……我需要先试试，能否用这混沌之力，为我们的文明……争取一片‘记忆的保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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