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狂潮逐渐退去，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战场和亟待处理的残局。
星港指挥中心，忙碌与疲惫交织，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周锐总督站在主屏幕前，目光扫过星图上那些代表瘫痪议会舰队的静止红点，以及正在有序移动、执行清扫和救援任务的联军绿色光点。
“统计报告出来了吗？”他的声音沉稳，带着大战后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初步统计已完成，总督。”参谋长手持数据板，语气沉重中带着一丝庆幸，“联军参战舰队，战损率高达百分之三十七。其中，完全损毁不可修复的舰船占比百分之十八。人员方面……确认阵亡及失踪人数，超过四十万。重伤者数量仍在统计。”
一连串冰冷的数字，让指挥中心内刚刚升腾的喜悦气氛为之一窒。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破碎的家庭。胜利的代价，沉重得令人窒息。
周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神已恢复坚毅：“记录在册，建立纪念碑。他们的牺牲，为我们赢得了未来。抚恤工作必须立即启动，最高标准。”
“是！”
“议会舰队残部情况如何？”
“情况复杂，总督。”情报官接过话头，调出详细的扫描数据，“约百分之六十的议会战舰处于完全静默状态，能量反应降至最低，如同宇宙尘埃。百分之三十左右出现系统紊乱，表现为武器无序发射、引擎间歇性启动，但未形成有效威胁。最值得注意的是，剩下约百分之十的战舰……它们似乎……产生了一些难以理解的变化。”
主屏幕上切换出几段实时画面。
一艘议会巡洋舰的舰体表面，原本冰冷整齐的装甲板，此刻竟如同生物般微微起伏，甚至生长出了一些类似藤蔓或珊瑚状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奇异结构。
另一艘驱逐舰的引擎喷口，不再喷射规整的离子流，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地吐纳着五彩的能量漩涡，其运动轨迹也变得毫无逻辑，时而加速，时而旋转。
更有一艘小型护卫舰，其外部通讯阵列不断向四周广播着一段段杂乱无章、却又隐约蕴含着某种规律的电磁波信号，像是在……“呓语”？
“这些现象，均发生在之前距离林一凡阁下领域或林星小姐歌声影响较近的区域。”科学家补充道，“我们初步分析，在‘观察者’意志消失后，这些战舰内部高度复杂的系统，在失去了统一压制后，可能受到了我方‘变量’力量的残余影响，产生了某种……基于其自身物理结构的、低级的、混沌的‘自组织’现象。它们似乎在……自行演化？”
这个概念让所有人感到震惊。冰冷的造物，在失去了神明的掌控后，开始孕育属于自身的、混乱而原始的“生命”雏形？
“这是威胁吗？”一位军官皱眉问道。
“目前看来，威胁性有限，甚至可以说，它们内部的混乱削弱了其整体威胁。”情报官分析道，“但长远影响……未知。我们建议，对这部分产生异变的战舰，采取谨慎观察和有限接触的策略，而非直接摧毁。它们可能蕴含着理解‘观察者’技术，乃至宇宙规则本身的宝贵钥匙。”
周锐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批准。划定隔离区，派遣专门的科研舰队进行监控和研究。但安全第一条，一旦发现任何失控风险，授权现场指挥官果断处置。”
命令被迅速下达。联军舰队开始像牧羊人一样，谨慎地驱赶、引导着那些陷入混乱或静默的议会战舰，将它们分批隔离在预先设定的星空区域。对于那部分产生异变的战舰，则派出了由科学家和精英陆战队组成的特遣队，搭乘经过特殊加固的科研船，小心翼翼地进行近距离观察和尝试性接触。
与此同时，对林一凡和林星的救治与评估也在紧张进行中。
林一凡躺在特制的医疗舱内，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但意识仍处于深度休眠的自我修复状态。医疗团队发现，他的细胞活性远超常人，那种融合了铁幕、生命与寂静之力的能量，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修复着他几乎枯竭的身心。更令人惊讶的是，在他沉睡时，其周身偶尔会自发地荡漾开微弱的空间涟漪，仿佛一个微缩的“世界”正在他的潜意识中悄然重构。
“他的力量本质，似乎在这场极限对抗中，发生了某种……升华。”首席医师看着监测数据，难以置信地摇头，“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目前的医学理解范畴。”
而在另一间布置得更为宁静、充满了柔和光线与舒缓共鸣声的休养室内，林星的情况则有所不同。她的身体损耗虽也严重，但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透支。她醒着，但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冥想的放空状态，感受着那萦绕在耳边的、来自遥远星空的“回声”。
“它们越来越清晰了……”林星对前来探望的周锐轻声说道，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很多很多个声音，在用不同的‘频率’诉说着……有的充满了好奇，有的带着警惕，有的……似乎蕴含着古老的悲伤。它们在‘询问’，也在‘回应’我们之前掷出的那一枪。”
周锐神色凝重：“能确定来源或意图吗？”
林星摇了摇头：“太模糊，太遥远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之前的行为，就像在寂静的深海里投下了一颗巨石，涟漪已经扩散开去，惊动了一些原本沉睡或隐匿的存在。”
这个消息，让周锐感到了比面对议会舰队时更深的压力。未知的，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联军忙于处理内战利品和内部休整时，一则来自遥远星域、通过加密量子信道传送的信息，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信息源，来自一个名为“自由边陲”的独立文明联盟。他们，也曾是议会“秩序”的受害者之一。
“致：击退‘凝视者’的勇士们。”信息中使用了一个与“观察者”略有不同的词汇，“我们监测到了那场维度层面的震荡。谨代表自由边陲联盟，向你们致以最高的敬意与祝贺。”
“你们的胜利，证明了‘混沌之火’亦可焚尽冰冷的‘秩序之墙’。但请务必警惕，‘凝视者’并非唯一，也未必是最强大的‘墙’之守护者。你们的反抗，已使你们暴露在更广阔的‘视野’之下。”
“我们渴望与你们交流，分享关于这片星空、关于‘墙’与‘火’的古老知识。但我们的家园亦处于威胁之下，无法直接派遣舰队。附上的星图坐标，标注了一处远古遗留的中继节点，或许能帮助你们，也帮助我们，建立初步的联系。”
“愿混沌护佑你们，变量之子。”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附带了一份极其复杂、蕴含着某种非欧几里得几何规律的星图数据。
这封意外的来信，在联军高层引起了轩然大波。
“自由边陲联盟？‘凝视者’？‘墙’与‘火’？远古中继节点？”周锐反复咀嚼着这些陌生的词汇，感觉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宇宙图景，正在向他们缓缓揭开一角。
“可信度有多高？”他看向情报分析部门。
“信息加密方式非常古老且独特，与我们已知的任何文明都不同。星图数据经过初步解析，其指向的区域确实存在强烈的时空异常信号，与信中描述的‘中继节点’特征有部分吻合。”情报官回答，“但无法完全排除是陷阱的可能。”
是机遇，还是陷阱？是盟友的橄榄枝，还是另一个阴谋的开端？
联军在经历了惨胜之后，再次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周锐知道，接下来的决策，将关乎整个文明未来的走向。他需要尽快与苏醒后的林一凡，以及恢复状态的林星，共同商议。
而与此同时，在隔离区内，一艘产生异变的议会巡洋舰表面，那些珊瑚状的幽蓝结构，突然同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如同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悄然睁开，望向了星港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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