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三号院,坐落在校区相对僻静的一角,
青瓦白墙,带着几分江南庭院的雅致,与整个白虎校区肃杀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院子不大,但五脏俱全,甚至还附带了一小块灵气氤氲的药圃,显然是专门为需要静养的学员准备的。
时三九几乎是瘫在客房的硬木榻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岳进卿所谓的“金针渡穴”和药浴,过程简直堪比酷刑。
那位不修边幅的岳长老,下针时手法快如鬼魅,
一根根细如牛毛、长短不一的金针,带着或灼热或冰凉的灵气,精准地刺入他周身大穴。
每一针落下,都像是有一道电流或是冰锥在他体内炸开,
刺激得那盘踞的寒毒疯狂反扑,“冰火两重天”在他经脉中不断上演,
疼得他冷汗直流,牙关紧咬,几乎要像小时候那样在床上画地图了。
紧接着便是药浴。
那浴桶里翻滚着的并非清水,而是岳进卿不知道用多少种稀奇古怪药材熬制出的墨绿色粘稠药汁,
散发着一股极其浓烈、混合着苦味、辛味和某种腥气的怪味。
人被浸泡进去,皮肤仿佛被无数细小的火焰灼烧,
又像是被万千蚂蚁啃噬,药力霸道地透过毛孔,强行钻入体内,与金针引导的灵气里应外合,将那散逸在四肢百骸的阴寒毒素,一点点地逼退、驱赶。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
当岳进卿将最后一根金针从他头顶百会穴拔出时,时三九感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喘气都带着一股药渣味。
但效果也是显着的,那股无处不在、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此刻大部分被压缩、封锁在了他的双手双足末端,如同戴上了四只无形的冰镣铐。
虽然手脚依旧冰凉麻木,活动不便,但躯干和头部的沉重与剧痛却大为减轻,至少呼吸顺畅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一个月。”
岳进卿收拾着他的金针,头也不抬地叮嘱,
“这封锁最多维持一个月。期间手脚会有些麻木,不影响日常行走,但与人动手,真气运转到了末端便会滞涩难行,威力大减。切忌强行冲关,否则毒素反噬,立刻玩完。”
沐君雪支付了不菲的“医药费”——几块闪烁着柔和光泽、蕴含着精纯灵气的“灵晶”,然后将岳进卿送出了院门。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时三九和沐君雪。
陈语淑被安排去了隔壁的女生宿舍区。
夜幕已然降临,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屋内,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沐君雪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惊心动魄的侧颜。
她走到榻前,低头看着如同死鱼般的时三九,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感觉如何?”
“还……死不了。”
时三九声音沙哑,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脸部肌肉僵硬而显得格外怪异,
“多谢……救命之恩。”
这声感谢倒是真心实意,若非沐君雪当机立断,他恐怕早就毒发身亡了。
“救你,是因为你对我有用,或者说,你的命,注定与我有牵连。”
沐君雪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与直接,
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曲线毕露,但在时三九眼中,这女人此刻更像是一个债主,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你的命,有一半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都不能随便死,明白吗?”
时三九:“……”
刚升起的那点感激之情瞬间烟消云散。
得,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还是那个“黑心妞”的味道。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
沐君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关于我,关于那妖族,关于你为什么能闻到我身上的‘情丝绕’……但现在,你还没资格知道全部。你太弱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她顿了顿,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似乎在组织语言。
“不过,既然你已卷入其中,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也该让你知道了,免得你像个无头苍蝇,死得不明不白,浪费我救你的灵晶。”
“首先,是这方世界。”
沐君雪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所处的玄天大陆,广袤无边,生灵亿万。但主导这片天地的,主要是三类存在:仙、佛、妖。仙道缥缈,佛门清净,而妖族……你已经在火车上见识过了,他们并非善类,觊觎我人族气运已久。”
“人族气运?”时三九捕捉到这个词。
“没错。”
沐君雪颔首,
“我华夏国祚绵长,靠的便是凝聚了亿万人族信念与希望的气运。此气运由‘天之四灵’及百灵之长——麒麟共同镇守庇护。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各镇一方,麒麟坐镇中央,调和四方,形成结界,抵御妖魔入侵,护佑人族安宁。”
她伸手指了指窗外:“而我们所在的这所华夏白虎学院,以及它所处的这片西方白虎校区,最重要的职责之一,便是守护对应西方白虎的圣器——四象镇邪符。以此符为引,镇压西部气运,防范妖魔从西境入侵。”
时三九心中一动,原来这学校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至于修行……”
沐君雪的目光落在时三九被毒素侵蚀的手脚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你想必也感受到了,超凡的力量并非凭空而来。在这方世界,有一条铁律:凡修行超凡力量者,必付出相应代价。或是折损寿元,或是容貌变得丑陋,或是天生带有某种残疾……越是强大的力量,代价往往越是沉重。妖族亦然,它们虽寿命悠长,但繁衍艰难,修炼也多受限制,需昼伏夜出,依赖明月精华或天材地宝。”
她语气微冷:“正因如此,妖族才更加疯狂地想要窃取我人族气运,试图以此逆天改命,突破自身桎梏,甚至希望与人族结合,改变后裔血脉。而一些道门、佛教中的败类,为了一己私欲,争夺信仰之力,竟暗中与妖族勾结,助纣为虐,企图毁坏妖族圣地与我人族圣器,搅乱天下气运……这其中的水,深得很。”
“那……修行境界如何划分?”
时三九忍不住追问,这对他了解自身和对手的实力至关重要。
沐君雪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简洁明了地说道:“普遍而言,人族与妖族的修行境界,从低到高,大致可分为:引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每个大境界又分初、中、后期乃至圆满。你如今,连引气都不算,只是凭借一点特殊体质……显得有些不同,”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时三九一眼,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
“白虎校区,乃至整个华夏,看似是培养人族精锐之地,实则是守护人族气运的前沿堡垒。这里汇聚了各方势力的人,有道门三宗的人,有身负古老血脉的后裔,也有像你这样……身负特殊机缘的人。明面上大家是同学、是师生,暗地里,却是各方博弈,危机四伏。”
她转过身,光影在她脸上分割出明暗交织的轮廓:“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好高骛远,而是尽快解毒,然后想办法提升实力。至少在下次危机来临前,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否则,就连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问题。”
沐君雪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时三九的心头,将一个庞大、复杂而危险的世界图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仙、佛、妖的博弈,人族内部的暗流,圣器的守护,气运的争夺……一切都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冰凉麻木的双手,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在这个世界,弱小,真的是原罪。
“我明白了。”时三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会尽快好起来,然后……变得有用。”
沐君雪看着时三九坚定的眼神,顿了顿,继续道:
“朱雀焚心草,我会想办法打听消息,但正如甄主任所说,这终究是你自己的劫数,需要你自己去争那一线生机。”
“在这之前,你先安心在这里养伤,熟悉学校环境。我会传你修行最基本的《引气诀》,你试着修炼,哪怕只能引动一丝天地灵气入体,也能稍微温养经脉,延缓毒素对根基的侵蚀。”
“只不过……”
昏黄灯光在沐君雪姣好的身上投出细碎阴影,紧绷的上衣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声音肃穆得像古寺晨钟:
“《引气诀》,乃我道门三十六秘术之首。”
时三九在榻上眨眨眼,呼吸都漏了半拍。
“非内门弟子不可轻传。”
她指尖凝出一缕淡金气旋,在掌心化作繁复符文,
“学此法诀者,要么拜入道门,要么被......”
金芒倏地炸成碎屑。
时三九喉结滚动,盯着那些消散的金芒说不出话。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要么拜我为师,我教你法诀,延长性命,”
“要么趁早定口棺材。”
“你自己选吧!”
时三九盯着沐君雪的掌心,真白!真嫩!
啊呸~这都什么时候了,想啥呢!
又缓缓抬眸对上她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奸计”的眼眸。
“拜师?”
他艰难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
“拜你……为师?”
他试图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但脸部肌肉不听使唤,
“你这趁火打劫的功夫,比你的‘王八拳’还犀利啊。”
沐君雪面不改色,甚至优雅地换了个交叠双腿的姿势,椅子的轻微吱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是‘趁你病,要你命’……哦不,是‘趁你需要,给你指明路’。”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月色不错,
“《引气诀》乃道门根基,非嫡传不授。你身中奇毒,若无正统引气法门温养经脉,不出半月,寒毒便会彻底侵蚀你的根基,届时就算找到朱雀焚心草,你也只是个废人。”
她微微前倾,昏黄灯光在她完美的鼻梁一侧投下阴影,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换句话说,不学,你大概率等不到解药就先凉透了;学,但不是我道门中人,那就是偷师,按照门规,我有权当场把你‘物理超度’。”
时三九:“……”
他感觉那无形的寒毒似乎更沉重了。
这哪里是选择,这分明是霸王条款!还是强制签约的那种!
“我……”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药渣味的空气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我能问问……拜你为师,有什么……‘好处’吗?除了能活命之外。”
他特意在“好处”二字上咬了重音,尽管声音虚弱,但那点小倔强还没完全磨灭。
沐君雪挑眉,似乎觉得他这问题有点意思。
“好处?第一,你能名正言顺地学习《引气诀》,保住小命和修行根基。”
“第二,你正式成为我,沐君雪的开山大弟子,在白虎校区,我的名号多少能让你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当然,也可能带来一些额外的‘关注’,福祸相依。第三,”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点着桌面,
“作为师父,我会在你毒发身亡之前,尽力帮你寻找解毒之法,毕竟,投资也不能打水漂,不是吗?”
好一个“投资不能打水漂”!
时三九内心疯狂吐槽:这黑心妞是把我看成什么潜力股了吗?还是那种随时可能退市的垃圾股?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了看自己依旧冰凉麻木、动弹不便的手脚,感受着躯干内虽然减轻但依旧存在的隐痛和虚弱。
不学,就是等死;
学了,至少还能苟延残喘,还有机会去寻找那渺茫的解药。
而且,他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修行世界,确实一无所知,迫切需要引路人……尽管这个引路人看起来极其不靠谱,且动机成谜。
“行……吧。”
时三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这两个字,感觉自己签下了一份丧权辱格的不平等条约,
“师父……在上……”
他试图起身行个拜师礼,但身体刚抬起一寸,就无力地跌了回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沐君雪看着他这副狼狈样,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清冷。
她站起身,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时三九:
“既然答应了,便算入门。礼数暂且免了,看你这样子,磕头怕是能直接把自己送走。”
她伸出纤长食指,指尖再次凝聚起一点微弱的金芒,不同于之前的符文,这次的光芒更加温和内敛。
“屏息,凝神,虽然你现在也没什么‘神’可凝,尽量放松,别抵抗。”
那点金芒轻轻点在了时三九的眉心。
一瞬间,时三九感觉像是有一道温热的细流涌入脑海,并非实物,
而是一段段玄奥晦涩的口诀、一幅幅灵气运行路线的观想图,
以及种种关于引气、感应、周天的基础法门,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
信息量不大,但极其精炼核心。
这就是《引气诀》?
感觉……好像也不是特别复杂?
至少脑子里过一遍,似乎能懂个七七八八?
时三九有些不确定地想。
沐君雪收回手指,淡淡道:“法诀已传,能领悟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记住,引气之初,重在感应,导引天地灵气入体,化为己用,循序渐进,切忌贪多冒进,尤其是在你如今经脉受损的情况下。”
她瞥了一眼时三九依旧麻木的手脚,
“毒素封锁处,灵气难以贯通,暂时不必强求,先以温养主经脉为主。”
她说完,便转身走向门口,似乎不打算再多做停留。
“那个……师父?”
时三九忍不住叫住她,语气带着点试探,
“这《引气诀》……真是道门三十六秘术之首?”
他怎么感觉这传授过程有点……过于简单了?
跟他想象中那种需要斋戒沐浴、焚香祷告、然后师父耳提面命传授三天三夜的场景完全不同啊!
沐君雪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传来:
“自然是。只不过你师父我传授方式比较……现代化。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
时三九赶紧否认,心里却嘀咕:现代化?我看是“坑蒙拐骗化”吧!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沐君雪拉开房门,月光重新洒入,映照着她清丽的背影。
“好好修炼,明天我再来看你。另外,”
她侧过半张脸,灯光在她轮廓上勾出一层淡淡的阴影,
“既然拜了师,以后在人前,记得给我恭敬点。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时三九莫名觉得手脚上的温度似乎更凉了一些。
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时三九和那盏跳动的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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