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维长老那碗酪浆带来的微妙压力,如同草原上空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凤栖苑上空。京禧却仿若未觉,依旧按部就班地经营着她的凤帐。她深知,在此地,若无实绩,仅凭可敦名分与勃日帖的维护,终究是空中楼阁。
这日清晨,苏云朗面色凝重地前来禀报:“殿下,白芷与星娅近日在整理我们带来的药材时发现,王庭太医署送往各处的部分伤药,其中几味主药似乎被替换成了药效相近但效力大减的次品,且炮制手法粗陋,若用于重伤患,恐延误病情。”
京禧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眸:“可能确定?”
“十之八九。”苏云朗肯定道,“我与白芷反复验证过。而且,据星娅辨认,那些次品药材,多来自乌维长老部族控制的几处草场。”
京禧放下笔,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太医署……这可是关乎王庭上下健康乃至军士战力的要害部门。乌维长老的手,伸得比她想象的还要长。这已不是简单的试探,而是可能危及根本的隐患。
“此事暂且压下,勿要声张。”京禧沉吟片刻,吩咐道,“云朗,你与白芷、星娅,将我们带来的优质药材,按太医署那有问题的方子,重新精心炮制一批,务求药效达到最佳。然后……”她目光微闪,“寻个恰当的时机,不动声色地让这批药,用到该用的人身上。”
苏云朗立刻领会:“殿下是想……”
“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京禧语气平和,“记住,我们只是做了医者本分,不必居功,更不可主动提及太医署药材之事。”
机会很快便来了。三日后,勃日帖麾下一位以勇猛着称、但在旧贵族中颇有声望的千夫长巴图,在驯服一匹烈马时不慎坠马,手臂骨折,兼有内腑震荡,伤势不轻。太医署的人诊治后,用了他们惯常的伤药,但巴图当夜便发起了高烧,伤口红肿加剧,情况急转直下。
消息传到凤栖苑时,京禧正与顾知微商议事情。她立刻唤来苏云朗:“机会来了。你带上我们准备好的伤药与退热散,以我的名义,前去巴图千夫长府上看诊。记住,姿态放低,只言是听闻勇士受伤,略尽绵力,一切以救治为先。”
苏云朗领命,带着药箱与两名学徒,学徒是由机灵的侍卫暂扮,匆匆赶往巴图府上。他并未张扬,只言是可敦关心部下,遣医者前来协助。巴图的家人正慌乱无措,见有医者来,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请入。
苏云朗仔细检查了巴图的伤势,发现太医署所用的金疮药果然品质低劣,且包扎不当,导致伤口恶化。他并未多言,只默默取出自家带来的、用上好药材精心炮制的伤药,重新为巴图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又喂下了退热消炎的药剂。他手法娴熟,用药精准,不过两个时辰,巴图的高热便渐渐退去,伤处的红肿也开始消退。
巴图虽在昏迷中,但其家人与亲近部属皆看在眼里,对这位沉默寡言却医术高超的中原医官,以及背后那位“略尽绵力”的可敦,心生无限感激。
此事并未大张旗鼓,但在王庭核心圈层中,却如投入静湖的石子,悄然荡开涟漪。一位颇有名望的勇士,在太医署束手无策时,被可敦带来的医官妙手回春,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勃日帖很快得知了此事。他坐在王座上,听着心腹的禀报,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京禧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她并未向他哭诉乌维长老的刁难,也未抱怨太医署的失职,而是用这样一种温和却有力度的方式,悄然展示了自己的价值,并在他尚未察觉的领域,替他挽回了一名得力干将的性命,也间接敲打了一些人。
“她总是这样……出乎意料。”勃日帖低声自语,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王座的扶手,心中那股混合着欣赏、探究与日益炽热的情感,如同草原上的野火,遇风则燃,难以遏制。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期待她下一次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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