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沈擎渊的雷霆之怒,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席卷了内务府与侍卫处。数名品阶不低的官员、太监被革职查办,更有甚者被投入诏狱,严刑拷问。一时间,宫廷内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那股无形的压力,不仅震慑了潜在的宵小,也让许多原本摇摆观望之人,开始重新审视那位居于朝阳宫的镇国公主的分量。
朝阳宫内,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太子沈寰璘的高热虽退,但惊吓过度,精神萎靡,需精心静养。京禧除了必要的宫务处理,大部分时间都陪伴在弟弟身边,亲自喂药、安抚,将一个担忧幼弟的长姐角色扮演得无可挑剔。启蒙堂的课程暂时中止,五皇子沈寰铮和七皇女沈京玉也被叮嘱尽量留在各自偏殿,减少外出。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涌的激流从未停歇。
密室中,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兽。
“殿下,”顾知微将一份誊抄的奏章摘要呈上,“那两位御史的联名弹劾,今日已呈递御前。主要提及慕尚书族中子侄倚仗权势,插手漕运,盘剥商贾,以及京营副将慕荣华麾下部分将领,营中奢靡,器械保养不力等事。虽未触及核心,但已引起朝野广泛议论。”
京禧快速浏览着,目光沉静:“意料之中。慕家树大根深,仅凭这些,难以伤其根本。但足以让父皇心中的疑云更重,也让那些依附慕家或心存不满之人,看清风向。”
“陛下阅后,留中不发,但召见了慕尚书入宫问话。”赵婉儿补充道,她通过家族渠道获取了最新动向,“慕尚书在宫中逗留了近一个时辰,出来时面色不甚好看。”
“这是自然。”京禧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父皇虽未当场发作,但此番询问,本身就是一种敲打。”她转而看向江红鱼,“红鱼,你那边情况如何?”
江红鱼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压低声音道:“殿下,有重大进展!那个漕帮的小头目,收了我们的定金,又怕被慕家灭口,终于吐口了!他确认,下一次运送‘特殊’货物的船,三日后子时,会抵达西郊码头往北十里的一处废弃渔港卸货!接应的人,打着‘永昌货栈’的旗号,为首的右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特征鲜明!”
永昌货栈!京禧与顾知微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永昌货栈”明面上是经营南北杂货的商号,背地里却与慕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慕家处理一些见不得光事务的白手套之一。
“消息可靠吗?”京禧追问。
“那小子怕死,把他知道的全说了,还画了接应地点的简图和暗号。属下已派人按图暗中探查过,地形吻合,近日也确实有陌生面孔在那附近活动。”江红鱼笃定道,“他要求事成之后,我们要确保他和他老娘能安全离开京城,去江南隐姓埋名。”
“允他。”京禧毫不犹豫,“此事若成,再加一倍赏金。红鱼,此事由你全权负责,挑选绝对可靠的江湖好手,届时暗中潜伏,不必动手,只需将对方接货、卸货的过程,以及货物的大致形态、数量,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记住,你们的任务是眼睛,不是刀剑,绝不可暴露!”
“属下明白!”江红鱼抱拳,神色肃然。她知道,这是获取铁证的关键一步。
“福公公,”京禧又看向福安,“宫内彻查,可有什么对我们有利的发现?”
福安躬身回道:“回殿下,内务府那边,我们之前留意的那两个与慕家有点拐弯关系的洒扫太监,此番因失职之过已被撵去了浣衣局。侍卫处也换防了一批人,我们朝阳宫附近的护卫,墨离统领已借着此次整顿的机会,安插进了几个信得过的老兄弟,防卫比以往更严密了。”
京禧微微颔首。危机之中,亦藏机遇。皇帝的怒火,客观上为她清理了一些障碍,巩固了自身防卫。
“苏嬷嬷,常姑姑,”她最后吩咐道,“宫内日常用度,尤其是饮食医药,仍需万分谨慎。太子殿下病体未愈,更是丝毫马虎不得。”
“奴婢省得。”苏槿和常玥齐声应道。
众人领命而去,密室中只剩下京禧与顾知微。
顾知微轻声道:“殿下,三日后若真能拿到慕家私运违禁货物的实证,加之朝堂上的弹劾,或可……一举发难?”
京禧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摇了摇头,语气沉稳:“还不够。即便拿到货物是军械的铁证,慕家亦可推出几个替罪羊,矢口否认与贵妃及其核心成员的关联。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能将这私运军械之事,与之前母后之事、兄长遇袭之事,乃至他们觊觎皇位的野心,明确串联起来的证据。”
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而且,我们需要一个最佳的时机,一个能让父皇无法再顾念旧情、无法再被蒙蔽的时机。现在,还差一把火。”
这把火,或许在朝堂,或许在宫外,或许……就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宫廷之内。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执棋之手,已悄然握紧了那颗足以打破僵局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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