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凉,吹落了庭前梧桐最后几片枯叶。朝阳宫内却因多了几个孩子的身影,反倒比以往多了几分生气。启蒙堂每日按时开课,太子沈寰璘、五皇子沈寰铮、七皇女沈京玉成了固定学生,四皇子沈寰铖在经历御花园事件后,也鼓起勇气,每日前来,虽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中少了些惊惧,多了些专注。
京禧并未将所有时间都耗在启蒙堂,她深知,真正的风暴始终在暗处酝酿。这日,她于密室之中,再次召见了顾知微、赵婉儿、江红鱼以及负责对外联络的福安。
烛火摇曳,映照着几人凝重的面色。
“殿下,”赵婉儿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绮霞宫那边,依旧闭门祈福,但据可靠消息,贵妃娘娘其父,慕尚书近日在吏部考核中,又将两名亲信安插到了漕运相关的关键职位上。而且……贵妃的兄长,慕指挥使麾下的京营,近期似乎在进行频繁的、小规模的夜间调动演练,名义上是操练,但时间和频率……有些异常。”
江红鱼紧接着道:“我们的人通过漕帮的暗线确认,之前发现的那几条可疑漕船,卸下的货物最终流向,虽然几经周转,隐蔽极深,但所有线索隐隐指向……西郊皇陵附近的一些庄园,而那些庄园,据说与慕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皇陵附近,多是勋贵家族的产业,人烟相对稀少,便于隐藏。
福安也弓着身子回禀:“奴才这几日暗中排查宫内新派来的洒扫低等宫人,发现有两个小太监,入宫前似乎与慕家外院的管事有些拐着弯的亲戚关系,虽证据不确凿,但甚是可疑。已按殿下吩咐,暂未打草惊蛇,只将他们调至远离核心区域的外围当差。”
一条条信息汇聚而来,如同零散的拼图。吏部安插亲信掌控漕运要害,京营异常调动,神秘货物运往与慕家关联的皇陵附近庄园,以及宫中可能存在的眼线……
京禧沉默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叩。慕家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深。他们不仅仅是在巩固朝堂势力,似乎还在暗中进行着某种物资的囤积或转移,并且加强了京畿的军事掌控力。
母后薨逝,兄长“罹难”,父皇悲痛,太子年幼……这简直是他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父皇那边……有何反应?”京禧问道。
顾知微沉吟道:“陛下近日除了处理必要政务,多数时间仍在哀思之中,对朝堂具体事务,似乎……不如以往那般事必躬亲。尤其吏部铨选、京营操练这等常规事务,若无重大纰漏,恐难引起陛下警觉。”
京禧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这就是那幕后之人的高明之处,利用父皇的悲痛与对常规事务的暂时松懈,行蚕食鲸吞之实。
“我们目前掌握的,多是旁证和线索,难以形成铁证,更无法直接指证贵妃与慕家。”京禧冷静地分析,“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被反咬一口。”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顾知微和赵婉儿身上:“既然他们动作频频,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婉儿,你想办法,将京营异常调动、以及慕尚书安插亲信掌控漕运要害的消息,用‘不经意’的方式,透露给与慕家素有龃龉的御史,或者……那些以清流自居、对慕家专权早有不满的官员。记住,务必撇清与我们朝阳宫的关联。”
“是,婉儿明白。”赵婉儿郑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这正是她擅长之事。
“知微,”京禧又看向顾知微,“将我们目前掌握的,关于那几条可疑漕船的信息,以及货物可能流向皇陵附近庄园的线索,整理成一份看似匿名的密报。福公公,你想办法,将这份密报,遗失在父皇偶尔会亲自查阅的、关于京畿治安或皇陵修缮的奏章匣附近。”
顾知微与福安同时应下:“是,殿下!”
这并非直接指控,而是投石问路。看看父皇在接连的“提醒”下,是否会从悲痛中惊醒一丝清明,是否会心生疑虑,暗中调查。
“红鱼,”京禧最后吩咐江红鱼,“让我们宫外的人,继续盯紧漕运和那些庄园,但务必小心,宁可跟丢,也绝不能暴露。”
“殿下放心,江湖有江湖的法子,隐秘得很。”江红鱼自信道。
安排妥当,密室中陷入短暂的寂静。窗外秋风呼啸,仿佛预示着山雨欲来。
京禧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她知道,这场无声的惊雷,已经在她手中悄然引动。能否劈开迷雾,震慑宵小,还需看接下来的风,会往哪个方向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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