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框架既定,更细致繁琐的准备工作便紧锣密鼓地展开。公主府与朝阳宫仿佛两台高效运转的机器,在苏槿、常玥的统筹下,开始整理行装,筛选随行物品。既要符合公主仪制,彰显天朝威仪,又要考虑到草原的实际需求——厚重的毛皮大氅、御寒的药材、便于骑乘的改良服饰、作为礼物的精美瓷器与丝绸,以及大量用于交换或赏赐的茶叶、盐巴、布匹等物。
墨离则与兵部、鸿胪寺接洽,确定北行路线、护卫规模,并开始对精选出的侍卫进行针对性的训练,熟悉草原可能的作战方式与环境。江红鱼更是忙碌,她一边调动商队资源,提前往边境囤积货物,打通关节,一边利用江湖关系,搜集更详细的草原各部情报,尤其是王庭内部的人员构成、势力分布。
这一日,京禧特意抽空,于公主府花厅单独召见了确定随行的几人。
她目光柔和却认真地看着他们:“北行之路,道阻且长。草原并非坦途,气候严寒,习俗迥异,前途未卜。我最后问一次,你们……可都真心愿意随我同往?若有难处,此刻提出,我绝无怪罪,并会妥善安排你们留京。”
顾知微淡然一笑,率先道:“殿下,知微此身早已许国,亦许殿下。能随殿下开拓此番新局,是知微之幸。”
苏云朗拱手,语气坚定:“医者父母心,殿下安危关乎两国邦交,云朗责无旁贷。且传播医道,泽被苍生,亦是医者本分。”
白芷用力点头:“奴婢不怕苦,殿下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
墨离声音铿锵:“护卫殿下,乃末将天职。纵然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辞!”
青黛只是微微颔首,眼神说明了一切。
江红鱼爽朗笑道:“殿下,江湖儿女,四海为家!草原天地广阔,正是我辈大展拳脚之地!红鱼求之不得!”
见众人无一退缩,京禧心中暖流涌动,起身郑重一礼:“如此,京禧在此,多谢诸位不离不弃!前路漫漫,我们同心协力,必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与此同时,离别的情愫也开始在宫中弥漫。
最难以接受的,便是太子沈寰璘。小家伙似乎一夜之间懂事了许多,却也更黏京禧了。只要京禧在朝阳宫,他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也不多话,只是用那双酷似先皇后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姐姐,偶尔会小声问:“姐姐,草原很远吗?璘儿以后还能见到姐姐吗?”每每此时,京禧都心如刀割,只能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柔声安抚:“会的,姐姐会想办法回来看璘儿的。璘儿要好好读书,快快长大,替父皇和姐姐守护好这片江山。”
七公主沈京玉变得异常沉默,她不再去启蒙堂,只是默默地帮着常玥整理京禧的衣物,将一些她亲手绣的、带有驱邪祈福纹样的香囊、帕子,悄悄塞进行李的角落。她不敢哭,怕给姐姐添乱,但那强忍泪水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五皇子沈寰铮则将自己关在房里,对着京禧之前给他的算学题目和机关玩具发了疯似的演算、拆解,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抓住一点什么。四皇子沈寰铖送来了一把他自己打磨的小木剑,低声道:“皇姐……防身。”
就连皇帝,也仿佛苍老了几分。他来朝阳宫的次数明显增多,有时只是坐着,看着京禧处理宫务,或教导弟妹,眼神复杂,充满了不舍、愧疚,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他私下里一再叮嘱内务府,和亲仪仗务必隆重,嫁妆务必丰厚,绝不能让草原小觑了他的女儿。
勃日帖可汗那边,也通过鸿胪寺正式递交了归期与行程安排。他将在京中停留半月,待和亲事宜初步筹备妥当后,便先行返回草原,筹备盛大的迎亲典礼。大晟送亲队伍则稍后出发。
离别,已进入倒计时。
这一晚,京禧独自在母后昔日的椒房殿外站了许久。秋夜的风已有凉意,吹动着她的衣袂。她望着那片熟悉的、却已物是人非的殿宇,心中默默起誓:
母后,女儿要走了。此去,并非永别。女儿会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扎根,生长,强大起来。终有一日,我会查明您逝去的真相,会守护好弟弟妹妹,会让这万里江山,固若金汤。请您,保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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