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一句比一句犀利，宁志强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他的嘴唇哆嗦着，双手紧紧攥着裤腿。
整个人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教育局门口。
原本花费家里的钱被人知道都算小事，可让这么多人知道自己已经考了五年都没考上大学。
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心高气傲，平时爱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人来说。
比死了还难受！
“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
“这不过是我第一次来参加高考报名！”
宁志强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宁志军。
宁志强扭过头，对着其他知青大声说道。
“我平时备考的所有开销，都是我自己勤工俭学换来的！”
“宁志军他就是嫉妒我要考上大学了，所以在这里疯狗乱咬人！”
宁志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轻飘飘的。
“大家要是不信，可以让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把往年的报名记录找出来看看。”
他的眼睛盯着宁志强。
“看我宁志军有没有骗人。”
宁志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张了张嘴想说话。
可心里已经慌了，明显不敢跟宁志军硬刚。
教育局门口，一位负责报名登记的女同志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翻看着桌上的档案。
她的手指在一本本花名册上翻动，停在某一页上。
“哎呀。”
女同志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里还真有记录。”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
“宁志强，路坑大队，1977年参加高考，1978年参加高考，1979年……”
女同志念着档案上的记录。
“到今年正好是第六次了。”
那位女同志下意识地将登记册子高高举起，展示给其他知青看。
“让我看看！”
“我也要看！”
围观的知青们一个个伸长脖子，把头凑到那本登记册子跟前。
那位女同志翻到宁志强的历年记录，手指在每一页上点着。
“77年，语文52，数学41，总分163。”
“78年，语文58，数学39，总分171。”
“79年，语文61，数学43，总分178。”
“80年，语文64，数学47，总分189。”
“81年，语文59，数学42，总分174。”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戴眼镜的男知青拍着大腿。
“我去，数学最高才47分？”
他推了推眼镜，扯着嗓子说。
“我不用学，闭着眼睛蒙都能考个60来分！”
“这宁志强是真没脑子啊！”
旁边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女知青也跟着笑。
“就是啊，这根本不是个读书的料子。”
她捂着嘴，眼睛弯成月牙。
“难不成他还想学古代的范进，一直考到60多岁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哈哈哈！”
“范进中举！”
“对对对，说不定真能考到白头！”
知青们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拍着旁边人的肩膀，有人笑得直不起腰。
宁志强的脸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
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裤腿，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宁志强缓缓扭过头，眼睛死死盯着宁志军。
那眼神恨不得把宁志军生吞活剥。
可宁志军只是站在那儿，嘴角挂着笑。
他的眼睛弯弯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天福和贾宝凤站在儿子身后，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贾宝凤的手攥着手帕，手帕都快被她扯烂了。
宁天福推了推眼镜，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他想上前说点什么，可想起上次被宁志军打的事，脚步又停住了。
贾宝凤扯了扯丈夫的袖子。
“你倒是说句话啊！”
宁天福张了张嘴，声音却小得可怜。
“大家别笑了，都排好队。”
可他这话跟蚊子叫似的，没人听见。
贾宝凤急了，提高嗓门喊道。
“笑什么笑！都给我闭嘴！”
“排好队伍，别挡着后面的人报名！”
知青们的笑声停了一下，但很快又响起来。
“哎哟，这是急眼了？”
“自己儿子没本事，还不让人说了？”
“就是，考五年都考不上，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贾宝凤气得浑身发抖，可她又不敢跟这么多人对着干。
这时，宁志军动了。
他走到那位女同志跟前，脸上挂着诚恳的表情。
“同志，您看看我这堂哥。”
宁志军指了指宁志强，叹了口气。
“考了五年了，花了家里多少钱。”
“我那二伯二伯母就靠着点工资过日子，都快被他掏空了。”
他摇摇头，语气里全是担忧。
“您能不能劝劝他，让他别再考了？”
“这不是糟蹋钱吗？”
那位女同志看着宁志军一脸真诚的样子，还真信了。
她放下手里的登记册，站起身朝宁志强走去。
“同学。”
女同志走到宁志强面前，语气温和。
“你也别太勉强自己。”
“高考这东西，不是谁都能考上的。”
她拍了拍宁志强的肩膀。
“你看你都考五年了，不如回家找份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
“别再浪费家里的钱了。”
宁志强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声越来越粗。
那些笑声，那些议论声，还有宁志军那张虚伪的脸，全都在他脑子里打转。
“你他妈给我闭嘴！”
宁志强突然爆发了。
他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那位女同志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在教育局门口炸开。
女同志整个人被打得一个趔趄，身体撞在旁边的桌子上。
“婊子！”
宁志强的嘴里蹦出这两个字。
“你算老几，也配教训我？”
女同志捂着脸，眼泪刷地流下来。
她的身体滑到地上，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
“呜呜呜……”
“你打人！你居然打人！”
周围的知青们都愣住了。
刚才还在笑的人，现在全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宁志强看着坐在地上哭的女同志，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整个人僵在那里。
打了高考登记员？
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宁志强的后背冒出冷汗，衣服都湿透了。
“同志，对不起！对不起！”
他弯下腰，对着女同志连连鞠躬。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激动了！”
“您别哭了，我错了！”
贾宝凤也反应过来了。
她快步冲上前，想去扶地上的女同志。
“同志，你没事吧？”
“我儿子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脾气急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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