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首建筑的入口,如同跨越了某个无形的界限。一步踏入,外界死寂的山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沌而汹涌的“海洋”。
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空间,而是一个纯粹由无数记忆、情感、意志碎片构成的精神领域——英灵回廊。
苏星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旋涡。无数破碎的画面、震耳欲聋的鹰唳、厮杀的战吼、濒死的哀鸣、领悟的喜悦、守护的决绝……属于历代鹰族强者的生命片段,如同失去了堤坝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冲击着她的灵魂!
她看到了远古的苍穹,巨大的、比凌霄更加威严的鹰影与遮天蔽日的凶禽搏杀,翎羽与鲜血如同暴雨般洒落;她看到了冰原之上,年轻的鹰族战士在暴风雪中艰难跋涉,磨砺意志与利爪;她看到了悲壮的守护,年迈的鹰王燃烧生命,化作冰岚风暴,将入侵的恐怖兽潮冻结在部落之外……
这些记忆碎片充满了鹰族特有的骄傲、锐利与不屈,但也带着强烈的排外性。对于苏星这个“异类”,它们本能地抗拒着,试图用自身庞大的信息流将她同化、湮灭,或者干脆驱逐出去。
“呃啊……”苏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狂风中的一片树叶,随时可能被撕碎。她试图构筑精神壁垒,但在这纯粹的记忆洪流中,个人的防御显得如此渺小。
不行!不能硬扛!
必须找到方法!
她猛地想起了自己接触蛇族石碑时的经历。对抗无效,那就……融入?引导?
她不再试图去“理解”或“记忆”这些汹涌而来的碎片,那只会让她迷失。她开始有意识地调动起脑海中那些属于蛇族的、冰冷混乱的信息碎片!
当一股充满了鹰族狩猎锐气的记忆洪流冲来时,她不再抵抗,而是主动将一段关于蛇影在黑暗中游弋的冰冷片段“推送”过去!
如同水火相遇!
鹰族的锐利与蛇族的阴冷在意识层面发生了剧烈的冲突、碰撞!两股截然不同的古老意志相互倾轧,反而在苏星的意识周围形成了一个短暂的、混乱的“缓冲区”!
有效!
苏星精神一振!她就像一个走在两条狂暴河流交界处的走钢丝者,小心翼翼地利用着两股敌对记忆洪流的相互制衡,艰难地维持着自我意识的清明,并缓慢地向前“移动”。
她不知道“英灵回廊”的尽头在哪里,也不知道所谓的“真实”和“阴影根源”藏在何处。她只能凭借直觉,向着那些记忆冲突最激烈、气息最古老晦涩的区域探寻。
越往深处,记忆碎片越发古老,蕴含的意志也越发强大。她看到了冰川时代的景象,看到了鹰族先祖与一些形貌古怪、散发着大地与蛮荒气息的巨兽争夺生存之地;她甚至隐约捕捉到了一些极其模糊的、关于星辰轨迹与大地脉动的古老观测记录……
这些碎片中,偶尔会夹杂着一丝极不协调的、阴冷黏滑的“杂质”。那正是蛇族留下的痕迹!它们并非以完整的记忆形式存在,更像是某种……侵蚀后的残留,或者观测记录中被刻意忽略的“背景噪音”。
苏星紧紧追踪着这些微弱的“蛇影”。她发现,在那些记录鹰族与各种远古巨兽争斗的记忆中,很少直接出现蛇族的身影。但它们的气息,却如同无处不在的幽灵,萦绕在那些失败者、或者被毁灭文明的废墟之上。
蛇族,似乎并非直接的征服者,更像是……潜伏在历史阴影中的收割者?或者……文明的观测者与……引导者?
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庞大、充满了无尽悲伤与暴怒的古老记忆碎片,如同海啸般向她席卷而来!
那是一片燃烧的天空与大地的景象!并非火焰,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之“火”!无数鹰族战士在那幽暗之火中哀嚎着坠落,他们的羽翼被腐蚀,灵魂被撕裂!而在那毁灭的景象中心,隐约可见一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仿佛由星空本身构成的巨蛇虚影,它冰冷的竖瞳漠然地注视着一切的毁灭!
是蛇族!远古时期,蛇族曾对鹰族发动过毁灭性的攻击!
这股记忆碎片中蕴含的绝望与仇恨是如此强烈,瞬间冲垮了苏星勉强维持的平衡!蛇族的信息碎片在这同源却更加恐怖的景象刺激下,几乎要失控暴走!
“不!”苏星在心中呐喊,集中全部意志,试图稳住心神。
然而,那股毁灭记忆的冲击力太强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那古老的仇恨与绝望吞噬,脑海中蛇族的碎片尖啸着,要与那段记忆共鸣,将她彻底拉入疯狂的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粹坚定的“星光”,忽然在她混乱的意识深处亮起。
那并非来自鹰族或蛇族的任何记忆,而是源于她自身灵魂最本源的一点灵光——那是属于她“异世”身份的、独一无二的、不受此界任何古老恩怨沾染的……自我认知!
我是苏星!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不是鹰族,也不是蛇族!
我是来寻找答案的观察者!
这点“自我”的星光如同风浪中不灭的灯塔,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定住了她即将崩溃的意识核心!
她猛地将那段毁灭记忆和脑海中暴走的蛇族碎片强行“推开”,不再试图分析或融合,而是以一种超然的、近乎冷酷的“第三方”视角,去“记录”和“观察”!
观察那幽暗之火的特性,观察那巨蛇虚影的形态,观察鹰族在那场灾难中展现出的弱点与……可能的、未被记录的细节!
就在她视角转换的瞬间,在那片毁灭景象的边缘,一个之前被狂暴情绪忽略的、极其细微的“不和谐”之处,突兀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在那条星空巨蛇虚影的尾部,靠近一片崩塌的山脉废墟旁,空间似乎有着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褶皱”。那褶皱之中,隐约透出了一丝……与那扇“光之门”极其相似的、却更加微弱稳定的光芒波动!
不是攻击的光芒,更像是……一个固定的“坐标”?或者说……一个被隐藏的“后门”?
蛇族在发动毁灭攻击的同时,竟然在原地留下了一个隐秘的“空间标记”?!它们想做什么?是为了方便再次降临?还是……另有目的?
这个发现让苏星心神剧震!
她还想看得更清楚,但那股毁灭记忆的冲击力再次增强,将她那点微弱的“自我星光”挤压得摇摇欲坠。
不能久留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观察到的关于幽暗之火特性、巨蛇形态尾部细节以及那个空间坐标褶皱的信息,牢牢刻印在意识深处,然后猛地切断了与那股毁灭记忆碎片的连接!
“噗——”
意识回归的瞬间,苏星感觉像是从万米深海挣扎着浮出水面,猛地喷出一口无形的“浊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几乎虚脱。她依旧站在英灵回廊的入口处,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旅程只是一瞬,又仿佛过去了千万年。
她成功了。
她不仅稳住了心神,没有被记忆洪流吞噬,更是找到了关键的线索——关于蛇族远古攻击的细节,以及那个可能至关重要的、隐藏在毁灭背后的“空间坐标”!
这,就是她的“价值”!
她抬起头,虽然虚弱,眼神却亮得惊人,望向那片依旧在无声咆哮的记忆之海深处。
“我……找到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死寂的英灵回廊入口回荡。
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她意识深处那点“自我星光”亮起的刹那,远在冰原之外某个隐秘之所的墨衍,手中那枚通讯水晶,也同步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平时操控时截然不同的、带着纯净星辉般的光芒。
墨衍看着那异样的光芒,紫色的眼眸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超出他计算的惊讶。
“这是……原来如此……‘钥匙’本身,也在进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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