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拖着受伤的身体行走在某处不知名的街道上，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一处有些破败的建筑前方。
类似于商品房的建筑，是政府用来安置受空洞迫害居无定所的难民。
作为发配给难民的住所，其环境也相当简陋。除去公摊面积的话，一户是标配的两室一厅，平均面积不到60个平方。
对于记忆中的三口之家来说，这显然是十分拥挤的。
其残破的墙壁已经看不出来是哪年的建筑，但依稀可见时间在墙壁上所刻画的人间烟火气。
小孩的涂鸦为这栋老旧的建筑增添了几分人的气息，即使偶有破碎的墙皮从墙上掉落，扬起的灰尘在此刻好像也可以忽略掉了。
由于全靖的母亲当时的腿脚并不利索，在选楼层的时候，他们选的是二楼。
爬上来已经有些碎裂的台阶，看着那少年亲手铺上的防滑台条，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在全靖的母亲还没有瘫倒之前，还是学生的他就已早早的辍学补贴家用。
每天近乎与母亲一同上下班的时间，让他能深深体会到母亲每天工作的辛苦。
他有次在失神之时，在楼梯上重重的摔倒。他害怕每日操劳他的母亲也会跟他一样，母亲的身体可经不起这么摔。
即使即使全靖的手脚很笨，但那贴的有些歪歪斜斜的防滑贴条全是对母亲的关心。
手臂上的血液滴落在这破碎的台阶之上，待到在房门前站定之时，他的表情猛地一收。
即使隔着一道有些老旧的防盗门，但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味却是无法遮掩。
再以暴力手段强行打开了房门之后，客厅里大片的黑色血迹已经印证了某事的发生。
看着从卧室房门处溢出的血液，他颤抖的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客厅昏黄灯光照在床上，床上躺着的人却是半点响动都没有。
透过门缝照射进来的昏黄灯光下，只有一只不断淌血的手臂垂倒在床边。
直到惨白的灯光亮起，躺在床上的尸体才完全的呈现在青元的眼前。
拿起一旁床头柜上还染着血的小铁勺，勺子的柄部被磨得非常的锋利，让她成功的切开了自己的动脉。
没有人知道，一个连起身都费劲的中年女子，是花了多少时间准备了这一切的。
床上女人的尸体还没有合眼，已经发白的瞳孔就这样露在外面，好像在定定的看着某处。
青元抬起了手，刚想要为她合上眼睛。兀的，抬起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之中。
顺着女人的目光，朝着对面的墙壁看去。
白炽灯的灯光使得贴在墙上的东西反射出片片白光，在走近之后才看清贴在墙上的东西是什么。
一张张泛黄的照片里，记录的是孩子们的成长。
有全靖和他妹妹小时候的照片，还有一些最近的，但却唯独没有她自己的照片。
她或许不能接受现在自己的样子，她更不想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比起每日受到的折磨，像是一个植物人一样，每天瘫倒在床上，仰头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唯一能支撑她的，是天花板上那唯一一张丈夫的照片，她只是想再多看自己的孩子们几眼……
她不放心……她害怕自己离开后，孩子们会过得不好。
全靖的早熟与成长，让这位本就吊着自己一口气的母亲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孩子提出要做手术之时，她已经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已经挺不过去了。
比起死在手术台上，又或是依靠着昂贵的仪器吊着自己最后一口气。
她不想再浪费孩子们的时间和金钱了，没了她，全靖会带着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
女人的嘴巴微张，仿佛死前还在说着话一样。
看着桌旁已经写好的遗嘱，青元没有翻开的勇气，又或是体内的某个东西，不敢去看这份遗嘱。
几次抬手过后，他最终还是将手缓缓放了回去。
一阵微风自窗外吹过，好巧不巧的将女人的遗嘱翻了个面，落在了床上。
也许是因为天意的缘故，遗嘱的内容完整的呈现在了青元的面前。
泪水不自然的在他的眼眶中打转，明明已经感受不到情感了，但身体的本能却无法改变。
他从床下拿出一个布满灰尘的盒子，轻轻吹去表面的灰尘，在掀开盖子之后，手中的动作顿时一停。
一件由塑料薄膜包好的寿衣，赫然静置于其中。
女人早就准备好了，从一开始女人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十几年来的不规律作息，让她的身体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在以太适性失调之后，他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以太结晶。
虽说不致命，但每一次的移动都会牵扯到以太结晶的扩张或是崩裂。
有时候比起活着，死亡真的就是解脱了。
那副皮包骨的尸体仍然没有合眼，也许是青元的到来，让这位已经死去多时的女人得知了自己儿子的死讯。
几次尝试为她合眼之后，她那已经发白的瞳孔，仍然盯着墙壁上的照片。
“是妈没能力，没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让你们吃尽了苦头。”
遗嘱中的原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狠狠的刺入了青元的心脏。
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微不可察的变化，即使他感受不到情感，但这种感觉让他并不好受。
“妈死后，你就给这房间收拾收拾，睡睡床房吧。”
“妈会一直陪伴着你的……”
随着遗嘱的掉地，那歪歪斜斜的字体上很快就被鲜血所浸染。
这遗嘱仿佛是女人最后的回光返照，让她一次性写下了这么多话，她也许还有很多话想讲……
“妈一直很害怕……害怕你抱着我，哭着喊着说不要我死……妈也不想死啊。”
“我们家那老头子……总得有人下去陪他呀！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下面，一个人的感觉很不好受的……”
“别记住妈现在的样子，我的抽屉里有我的工作证……拿那个作为我的遗照吧……”
“那是妈过得最幸福的时候……有了你有了你妹妹，一家人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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