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响时，夜家的院子里早挂满了红灯笼。
李桂香正指挥着媳妇们贴春联，夜老头蹲在门槛上，看着夜少繁几个小子把“福”字倒贴在门板上，嘴角的笑就没断过。
院外传来熟悉的喊声：“爹！娘”。
李桂香手里的浆糊都差点洒了，扭头一看，夜老四和张玉梅正站在院门口，脸上满是笑意。
夜家老四年前和东家说好，明年他就不去铺子里干活了，他准备和媳妇儿一起做吃食。
这不这几天就留在县城的夜家食肆帮忙。
“老四，玉梅，你两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李桂香过去，拉着两人的手，“不是叫你们早些歇业回家吗”？
胖丫尖叫着扑进四伯母怀里：“四伯母，胖丫和吉儿弟弟都想你了”。
夜老四把胖丫举起来转了一圈，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胖丫只想四伯母没想四伯呀”？
胖丫甜甜道， “也想了呀”。
屋里夜老大忙着烧水，夜老二去灶房添柴，夜老三撸起袖子掌勺。
元宵节刚过完，老四夜青峦和张玉梅就在县城里转开了。
他们专挑人流量大的地段看，从东街转到西街，脚底板都快磨出了茧子，终于在南门口瞅见个合适的铺子。
原先是家布庄，临街有三间门面，后面还有个小院子能住人，租金也公道。
“就这儿了”，夜青峦拍板。
张玉梅听见这话回头笑：“我看着也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请工匠翻新门面，门楣上挂块红底金字的匾额，写着“夜家食肆（二分号）”，看着就气派。
张玉梅带着两个伙计收拾后厨，盘灶台、打案板，连水缸都擦得能照见人影。
夜青峦去采买桌椅板凳，特意挑了结实的方木桌，配着长凳，跟第一家食肆一个样。
开张当天，鞭炮响了足有半个时辰。街坊邻居闻声来看热闹，见铺子里干干净净，伙计们笑脸相迎，都忍不住抬脚进来。
两名活计都是十几岁的少年，穿着统一的蓝布褂子，在门口招呼客人：“各位客官里边请，今天小店开张，招牌凉皮买一送一”。
夜老大和刘淑芬两口子今天也到这边来帮忙来了。
胖丫被奶奶按在小板凳上，祖孙两一块儿剥大蒜呢。
头一天的生意火得超出预期。
正午时分，三间门面坐得满满当当，跑堂的伙计腿都快跑断了，后厨的刘淑芬，张玉梅，额头都冒出一层薄汗。
有几个常去夜家食肆的老主顾，今日在家门口就吃上了平日爱吃的吃食。
咂着嘴说：“跟那边一个味儿，往后我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夜青峦在后厨和大堂间转着，见客人吃得满意，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傍晚打烊时，几人聚在一起盘点今日的收入，乐得合不拢嘴。
胖丫抱着算盘，看着大伯伯，四伯伯他们数铜钱，看着看着就打起了哈欠。
李桂香把她抱起来，“咱先去睡觉，让你四叔他们也早点歇着吧”。
胖丫趴在奶奶怀里，迷迷糊糊地说：“四伯伯，明天我还来帮你数钱呀”。
天刚大亮，夜老三的夜家食肆就飘出了面香。
王翠花系着围裙在灶台前转得像个陀螺，手里的擀面杖敲得案板咚咚响，嘴里还得应着客人的吆喝。
“来两笼包子”。
夜老三在后厨帮忙烧火，刚把蒸笼摞得高高的，又听见客人喊：“给我来三碗凉皮”。
他手忙脚乱地去拌凉皮，心里头直犯愁，老四两口子和大哥去了新铺子，这边的人手就明显不够用了，尤其到了饭点，客人都要排着队了，他们俩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光靠我们两实在忙不开”。
关了店门，夜老三和媳妇商量，“咱们这边也得得再添几个人手”。
王翠花揉着酸麻的胳膊：“上哪找靠谱的人手？村里的后生都忙着种地，城里的又怕不实在”。
“要不去牙行看看吧”。
夜老三道，“买几个老实本分的少年，咱管吃管住，还给点月钱，卖身契捏在咱们手上也不怕他们学了手艺就跑了”。
第二天一大早，夜老三就去了城里的牙行。
牙行里还没啥客人，牙人很热情的接待了夜老三。
十几个少年缩在角落，怯生生地看着来往的人。
夜老三一眼就瞅中了两个，一个高个的，眉眼周正，看着就稳重。
一个矮点的，手上有层薄茧，像是干过粗活的。
“你们俩多大了”？夜老三蹲下来问。
“我十四了”，高个的小声答。
“我十五”，矮点的也跟着说，头埋得低低的。
“会干些什么活”？
“我在家种过地，啥重活都能干”，矮个的赶紧抬起头，眼里闪着光。
夜老三又仔细挑了挑，心里有了数，跟牙行掌柜谈好价钱，领着四个少年回了食肆。
他给高个的取名阿忠，矮个的取名阿诚。
另外两个少年也改了名字，一个叫阿福，一个叫阿德。
夜老大和夜老四听说老三去买了四个少年回铺子帮忙后，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培养点自己的人手，万一将来再开铺子，也不用临时招人。
像这边的两个伙计就是夜老四招进来的，每个月给别人付些工钱。
他们也没有教两个伙计做吃食的想法。
老三的法子倒也不错，夜老大和老四商量了一下决定也去买几个少年回来放在后厨跟着家里人学做吃食。
这边的铺子要大一些，客人也更多一些，让张玉梅和刘淑芬也减轻一些工作量。
忠，诚，福，德四个人以前没有跟着师傅学习过厨艺，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拌凉皮也掌握不好调料的量。
老三和王翠花没少操心，手把手教他们怎么擦桌、洗碗，和面、烧火。
四个人都很高兴可以学到一门手艺，夜掌柜嘴上虽严厉，却从不打他们，也不克扣他们吃食，四个人还有一间宽敞的屋子住，再也不用和从前一样好多人挤一个大通铺的那种下人房。
“记着，咱夜家食肆的规矩，客人再急也不能慌乱，吃食得做的实在卫生”。
没过几天，几人就上手了。
年轻人学东西快，只要人不偷奸耍滑，那做事都是很利索的。
这天饭点，夜老三看着四人穿梭在堂前后厨，王翠花终于能抽出时间喘口气喝口水，心里踏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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