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群人在一米二宽十米长的过道里和午饭后一样,从号房前头走到尾端又走到号房前头,来回转圈,号长领头,没人敢走在他前面。
散步了一会儿,号长开始锻炼身体,其他爱锻炼的各自找个地方,要么做俯卧撑,要么练些瑜伽动作,或深蹲什么的,互不干扰。
锻炼的劲儿刚过,就轮到洗澡了。大家陆续脱得一丝不挂,往小院边上的水池走去。有专门负责打水的,拎着脸盆从蓄水池里舀水,其他人就站在水池边上等着。
一个个挨着上前,冰凉的水兜头浇下来,激得人一哆嗦。有沐浴露的挤点儿抹抹,没有的就用肥皂蹭蹭,都洗得飞快。没水了就拿着自已的空脸盆去水池那,负责舀水的会用他的盆从水池里舀出来,给你装上
秋天的凉水浇在身上,刺骨地凉。我忍不住嘀咕:“咱向来习惯了热水澡,没遭过这罪的,哪儿受得了洗冷水?”今天风还不小,这一洗八成生病。林斌凑到号长跟前,小声说:“号长,我明天估计就能出去了,今天这澡,能不能就算了?”
他朝林斌身上凑近闻了闻,眉头皱了皱又松开,慢悠悠道:“味儿倒是不大,但至少得打盆水,把身上擦干净。”但是明天你如没出去,就必须要洗了。在这里人人天天都得洗,下雪天也是这么洗。这是规矩!
林斌连忙点头哈腰:“谢谢号长,谢谢号长。”
拿着自己的脸盆,脚链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快步走到水池边舀了一盆水,随便往身上抹了两把,就算完事。
总算,今天这洗澡关,就这么混过去了。
洗完澡穿好衣服,众人依旧挨着墙各自找了位置,有的翻着皱巴巴的书,有的继续做着简单的拉伸,还有几人凑在一起低声聊天,一米二宽的过道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秩序,只是每个人身上多了些肥皂和沐浴露的清新味儿。
老林拎着毛巾擦着湿头发,其实每个人都是接近光头近,一擦就干了。又凑到林斌身边坐下,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刚才号长真同意你不洗澡了?你这刚进来的,倒是能讨着巧。”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过道里锻炼的人影,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意味,“你要是真能明天回去,那是最好不过。可要是回不去,从现在这天气就得练着适应,不然等天再冷下去,凉水澡是最够呛。”但得洗习惯得,习惯了也就那样了。
老林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又往我身边挪了挪:“还有吃饭的事儿,别吃太多。你刚进来,肠胃没适应这里的饭,顶不住。”“这里的饭一点油星子都没有,看着填肚子,其实消化得快,当时吃撑了,过俩钟头准饿。”
“更别提蔬菜水果了,影子都见不着。”老林咂咂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好多人刚进来,头一周都拉不出屎,堵得难受。你听我的,头一两天能少吃就少吃点,等排便顺畅了,再慢慢加量。”
林斌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还有这说法?”随即连忙点头,“谢谢林哥,谢谢你提醒,我记着了。”老林叹了口气,摊了摊手:“平常的饭菜就这样,常年不变。”他往嘴里抿了口凉水,“也就每一两周加次餐,多半是一大盆空心菜——那菜压根没洗干净,沙子能嚼得咯吱响,可大伙儿照样抢着吃。”
“现在算好的了。”他忽然压低声音,“以前啊,菜里掺着烟头都不稀奇,照样得往下咽。”话头一转,他又笑了,“除了空心菜,偶尔还能加回红烧肉。你别说,那肉一吃可真神奇,没一会儿大伙儿就扎堆抢厕所。”
“毕竟平常没半点油水,猛地灌进肥肉,肠胃哪扛得住?”老林咂咂嘴,一脸过来人的戏谑,“吃完没多大功夫,一个个全蹲在厕所里狂喷,拉肚子拉得腿都软,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墙上的电子钟数字跳到18点整,号房与透风小院之间的铁门“咔哒”一声自动关门上锁,沉闷的锁芯转动声打破了片刻的安静。
“坐板。”号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立刻起身,按照无形的秩序依次找位置,没人敢拖沓。等大家差不多站定,号长走到林斌面前,抬手指了指前排的人:“你去坐他后面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队伍是按高矮排的,矮个子在前,高个子往后顺延。“弄清楚位置,以后坐板都在这儿。”他补充道。林斌连忙点头:“知道了。”号长这才转身,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后背挺得笔直。
坐板的规矩,全程不许有人讲话。三十几个人坐成整齐的两列,腰杆都绷得紧紧的,只有呼吸声在安静的号房里轻轻起伏。这样坐了约莫十几分钟,号房顶上二楼观望窗的铁栅栏后突然出现一个民警的身影。
“报数!”号长立刻高喊了一句。
“一、二、三、四……”报数声从左到右依次响起,清晰而急促,没人敢出错。民警在窗外扫了一圈,低头登记完人数,身影便消失了。
“解散,打铺。”号长的话音刚落,众人便有序起身,动作麻利却不慌乱。铺床的流程和中午没两样,我跟着众人的节奏,等大家都铺得差不多了,才上前领到自己压在最下面的被子。不同的是,睡在板床上的人能把床单、被子铺整齐,直接躺下休息;过道上的人只能把被子暂且搁在一旁——毕竟过道还要过人,没人敢挡着路,而板上这段时间是不能让人走路的。
号长忽然朝林斌抬了抬下巴,手指一点:“你,到板上睡。”接着转头冲后排的人喊,“后面的都往前挪挪,挤一挤。”
板上原本就睡了十几个人,一人约莫占着90厘米宽的位置,不算宽敞。听见号长的话,后面几人纷纷往身前挪了挪,动作麻利又默契,没一会儿就从最末端腾出块能躺下人的空地。林斌连忙抱着被子走过去,把单薄的床单铺在板床最靠后的角落,用手抚平上面的褶皱,心里竟生出点莫名的踏实——至少今晚不用在过道里挤了。
号长没再多说什么,这便是自由活动时间了。狭小的号房里顿时热闹起来:有人掏出用矿泉水瓶盖自制的象棋,在纸皮上画的棋盘上对弈,每走一步都低声琢磨;几副扑克牌在另一群人手里传着,甩牌的声音轻而脆,输赢全凭运气;还有人凑在角落低声聊天,话题离不开家里的琐事或是对外面的念想;也有的依旧在锻炼,林斌在铺位了靠墙躺着,看着眼前这局促却鲜活的场景,一时竟忘了身处的境地。
号房里的声音渐渐热闹起来,号长几人打牌的吆喝声最响,两副扑克牌甩得“啪啪”脆。另一边,象棋摊围了好几圈人,跟外面街头下棋似的,有人蹲在旁边当军师,七嘴八舌地出主意。还有人捧着翻得卷边的书看,也有人靠着墙发呆,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啥。
板上这会儿还算宽松,老林朝林斌挪过来,他就挨着我坐下,下巴朝打牌的方向一点:“看见没?这四个打五十K的,都是高手。”他压着声音,“两副牌啊,每张牌谁出过、到最后对方手里剩啥,记得一清二楚。咱打牌图个乐,他们玩的是活动大脑,全靠脑子记,你根本赢不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另一堆人:“再看那边,围得最紧的。那主儿以前是开赌场的,正表演发二张、换牌的手法呢,还在这儿收‘学费’,看一次得听他念叨几句门道,这帮人看得可入迷了。”
老林拍了拍林斌的胳膊,语气带着点郑重:“所以你记住,出去之后千万别跟人打牌,尤其是赌钱的——人家都是打包赢你的。”他瞥了眼还在激战的牌桌,“不管是麻将馆还是啥场所,真要是不赚钱,谁天天耗在那儿?”
林斌忍不住笑了,摆了摆手:“林哥,我本来就不赌钱,哈哈哈。”看着眼前这帮靠脑子玩牌的人,我心里更有数了,“在这儿见识过这阵仗,出去之后更不会碰这些了,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18点30分,那台固定的液晶电视自动亮起,直接进入央视一套。这会儿中央一套正播着少儿节目在播《喜羊羊》,少儿节目欢快的主题曲盖过了零星的聊天声。
一群描龙画虎、脑袋剃得锃亮的社会大哥,挤在狭小的号房里,一个个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看《喜羊羊》那反差感别提多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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