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日,清晨。天色将明未明,一层薄薄的、带着水汽的晨曦笼罩着水木园。平日里此刻尚显静谧的家属区,今日却早早地苏醒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混合着紧张、期待与郑重祝福的气息。
黄家:严阵以待的清晨
不到六点,黄家厨房的灯就亮了。吴月江系着围裙,正在检查早餐:蒸得恰到好处的奶黄包,金黄的煎蛋,温好的牛奶,还有特意准备的“一根火腿肠两个鸡蛋”的吉利组合。她的动作比平时更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黄剑知也早早起床,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短袖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坐在客厅,没有像往常一样看报,只是沉默地坐着,目光不时望向儿女紧闭的房门,手指无意识地在大腿上敲着节拍。
黄振华的房间门开了,他今天特意请了假,穿着整齐,走到客厅:“爸,妈,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吴月江连忙从厨房探出头,“再检查一下准考证、身份证、铅笔、橡皮……”
主卧旁边,黄亦玫的房间里。她已经穿戴整齐,夏美院的梦想如同无形的勋章别在胸前,让她既激动又有些手脚发软。她对着镜子深呼吸,嘴里无声地念叨着古诗文和数学公式。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是黄振宇懒洋洋的声音:“黄亦玫,磨蹭什么呢?等着你吃‘状元餐’呢。”
他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带着点欠揍的调调,奇异地驱散了黄亦玫的一些紧张。她打开门,看到弟弟也已经收拾利落,简单的t恤长裤,却掩不住那股挺拔自信的气质,他手里还拎着两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证件文具一应俱全。
“谁磨蹭了!”黄亦玫瞪他一眼,接过自己的文件袋,两人一起走向客厅。
餐桌上,气氛有些安静。连平时最活跃的黄振宇也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吴月江不停地给两个孩子夹菜:“多吃点,多吃点,上午考试时间长……”
黄剑知清了清嗓子,试图说点什么鼓励的话,但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嘱咐:“沉着冷静,仔细审题。”
黄振华则拍了拍弟弟妹妹的肩膀:“正常发挥就行,别想太多。”
水木园:沸腾的送行曲
七点刚过,黄家大门打开。一家人簇拥着两位考生走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水木园仿佛约好了一般,各家各户的门都陆续打开了。
一楼钱家。
钱大爷穿着老头衫,摇着蒲扇,站在门口,看到黄家一行人,立刻洪亮地喊道:“老黄!吴教授!振宇,亦玫!加油啊!肯定金榜题名!” 钱大妈也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亦玫振宇,放轻松考!等你们好消息!” 钱家三兄弟难得没睡懒觉,也挤在门口,眼神里带着羡慕和祝福。
一楼孙家。
孙教授和秀兰也站在门口。孙教授扶了扶眼镜,文绉绉地说:“剑知兄,月江,祝两位孩子笔底生花,不负韶华!” 秀兰则温和地笑着:“孩子们,别紧张,就当平常考试一样。”
二楼李家。
李师傅和李大妈也出来了。李师傅闷声说了句:“好好考。” 李大妈则热情地挥手:“加油啊!你们都是最棒的!” 李磊躲在父母身后,看着光芒万丈的黄家姐弟,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低声嘟囔了一句:“加油吧。”
三楼郑家。
郑老师一家全员出动,郑青云表情严肃,手里紧紧握着文件袋,显然也是考生。郑老师看到黄剑知,连忙走过来,语气带着同是考生家长的焦虑和共勉:“黄教授,今天可是关键一战啊!孩子们都准备这么久了,肯定没问题!” 他又对黄振宇和黄亦玫说:“振宇,亦玫,青云,你们到了考场互相照应着点!” 郑青云对着黄家姐弟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三楼苏家。
苏哲穿着骚包的限量版球鞋,蹦跳着出来,直接跑到黄振宇身边,搂住他脖子:“宇哥!玫姐!稳住稳住!考完带你们去吃大餐庆祝!” 苏教授跟在后面,笑着摇头:“小哲,别闹他们。振宇,亦玫,心态放平。”
四楼王家。
王师傅系着围裙,手里还沾着面粉(想必是早早起来给食堂准备食材),他憨厚地笑着,声音洪亮:“振宇!亦玫!加油!考出水平!” 王进宝也大声喊道:“振宇哥!玫姐!必胜!” 王小雨文静地挥着手。
四楼冯家。
冯国庆和新媳妇陈秀英也站在门口笑着祝福。冯大妈乐得合不拢嘴,仿佛自家孩子考试一样。
五楼沈家。
沈教授和沈母陪着沈景行走出来。沈景行穿着干净的校服,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眼神平静。沈母轻声对吴月江说:“月江,孩子们都辛苦了,今天顺顺利利。” 沈景行看向黄亦玫,两人目光相遇,互相微微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五楼杨家。
杨洋和杨大妈也出来了。杨洋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但在经过黄振宇身边时,极快地、几乎看不清地说了一句:“加油。” 黄振宇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一勾,回了句:“你也是。”
门卫赵大爷处。
赵大爷早早地就把大门敞开了,他拄着拐杖,站在门房外,花白的头发在晨光中像镀了一层银边。他看着鱼贯而出的考生和家属,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声音洪亮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孩子们!好好考!咱们水木园的娃,个个都是好样的!爷爷在这儿等着你们凯旋!”
他的目光尤其落在黄振宇和黄亦玫身上,带着殷切的期望。
一时间,水木园里人头攒动,祝福声、鼓励声、叮嘱声响成一片,汇成了一曲激昂的送行曲。楼道里,院子里,到处都是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此刻都因为“高考”这两个字,而产生了奇妙的连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真诚的祝福。
黄亦玫和黄振宇被这热烈的场面包围着,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力量。他们看着父母、兄长,看着这些熟悉的邻居,看着赵大爷期盼的眼神,忽然觉得,他们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梦想,还有身后这一整个社区的期望与温情。
“谢谢大家!”黄亦玫忍不住大声说道,眼圈微微发红。
黄振宇也难得收起了痞气,朝着四周拱了拱手,朗声道:“多谢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我们走了!”
在家人的簇拥下,在邻里们“加油!”“必胜!”的呼喊声中,黄家一行人,连同其他几位考生家庭,浩浩荡荡地走出了水木园的大门。
门口,早已有安排好(或许是黄振华或社区协调)的车辆等候。临上车前,吴月江最后帮女儿理了理衣领,黄剑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黄振宇看向黄亦玫,朝她抬了抬下巴,眼神里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笃定:“走了,姐。”
黄亦玫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嗯!”
车门关上,车辆缓缓启动。透过车窗,还能看到水木园的邻居们站在门口,不停地挥手。赵大爷拄着拐杖的身影,在晨曦中站成了一座雕塑。
车辆汇入清晨的车流,向着各自的考场驶去。车窗外,是苏醒的城市;车窗内,是年轻的战士,怀揣着梦想,背负着爱与期望,奔赴他们人生中至关重要的战场。
阳光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也照亮了前行的道路。这一天,对于水木园的孩子们来说,是结束,更是开始。而那个他们出生长大的院落,将始终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等待着他们的凯旋。
《考场之外》
六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柏油路面被炙烤得微微发软,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考点学校门口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线外,是黑压压一片望眼欲穿的家长。空气中弥漫着焦虑、期待、以及各种驱蚊水、汗水和零食混合的复杂气味。在这片焦灼的海洋里,黄家三人——黄剑知、吴月江和黄振华,如同三座孤岛,却又紧密地靠在一起,承受着时间的缓慢炙烤。
第一门:语文(上午9:00-11:30)
开考的铃声如同发令枪,不仅响彻考场,也重重地敲在每一位家长的心上。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随即又陷入了更深的寂静,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
吴月江手里紧紧攥着一瓶矿泉水,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瓶身上的标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分离与希望的校门。她的额头和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
“老黄,你说……孩子们这会儿开始写了吧?作文题目不知道难不难?亦玫那孩子,语文倒是还行,就是有时候审题不够仔细……”她忍不住低声对身边的丈夫絮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黄剑知站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维持着惯有的教授威严。但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目光深沉地望着考场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正在奋笔疾书的儿女。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开考了,就靠他们自己了。要相信他们的能力。”话虽如此,他的手在身后不自觉地捻动着,暴露了同样的紧张。
黄振华今天特意穿了一件轻薄的poLo衫,但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他手里拿着手机,时不时点亮屏幕看一下时间,又或者处理一两条不得不回复的工作信息,但心思显然完全不在这上面。
“妈,您别自己吓自己。”黄振华收起手机,安慰母亲,“亦玫和振宇准备得很充分,语文是他们的强项,没问题的。您坐下歇会儿吧,这太阳太毒了。”他指了指旁边树荫下他们早早占好的小马扎。
吴月江摇了摇头,依旧固执地站着:“我坐不住,心里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慢得如同蜗牛爬行。周围的家长有的来回踱步,有的聚在一起低声交流,有的则默默坐在路边,眼神放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集体性的、无声的煎熬。
漫长的等待(11:00左右)
临近考试结束,气氛更加紧绷。
“快出来了,快出来了……”吴月江喃喃自语,脖子伸得更长了。
黄剑知依旧保持着站姿,但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黄振华也忍不住频频看表,不再处理任何信息。
就在这时,旁边一位家长突然惊呼一声:“哎呀!坏了!我忘了给我家孩子带巧克力了!他说中间要补充能量的!”
这一声像是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是啊是啊,我也没带,光顾着紧张了!”
“不知道里面让不让吃东西啊?”
吴月江被这对话引得更加焦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带来的包,里面装着水果、巧克力和功能饮料:“我带了,也不知道他们需不需要……”
黄振华连忙安抚:“妈,就两个半小时,他们早上吃得饱,没事的。您别太担心。”
终于,象征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尖锐地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出来了!出来了!”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所有家长像潮水般涌向警戒线出口,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在鱼贯而出的考生中急切地搜寻着自己孩子的身影。
吴月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黄剑知也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黄振华则努力维持着秩序,护在父母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出口。
中午的间歇(11:30-下午2:00)
先是黄振宇迈着长腿,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他甚至还对着焦急的父母和哥哥打了个“oK”的手势。
“怎么样?作文题目是什么?难不难?”吴月江立刻冲上去,抓住儿子的胳膊连声问。
黄振宇接过黄振华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还行,常规题目,《
时间的力量
》。我写得挺顺的。”他语气平淡,仿佛刚结束的不是高考,而是一次随堂测验。
吴月江长长松了口气。
紧接着,黄亦玫也走了出来,她的表情没有弟弟那么轻松,带着点思考后的疲惫。
“玫玫!”吴月江又转向女儿,“感觉怎么样?”
黄亦玫揉了揉太阳穴:“妈,还可以。现代文阅读有点绕,作文……我写了关于传统手艺在时间流逝中的坚守与消逝,不知道跑没跑题……”
“没跑没跑!”吴月江立刻肯定道,“这个角度好!有深度!”
黄剑知看着女儿,沉声问:“时间把握得怎么样?卷子都答完了吗?”
“答完了,爸。”黄亦玫点头。
黄振华则把打开的饮料和剥好的巧克力递过去:“先补充点能量,别多想上一门了,赶紧回家吃饭,休息一下,准备下午数学。”
一家人迅速上车,逃离了喧闹的考场门口。回家的路上,吴月江还在不停地问着细节,黄振宇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黄亦玫则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黄剑知和黄振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第一关顺利度过的些许放松,但紧接着,是对下午更严峻挑战——数学的担忧。
第二门:数学(下午3:00-5:00)
下午的烈日更加毒辣。送完孩子进场后,黄家三人再次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焦灼之地”。相比于上午,下午的气氛似乎更加凝重。数学,是很多文科生的噩梦,也是理科生拉开差距的关键。
吴月江几乎坐立难安,小马扎只坐了边缘一点点,手里不停地扇着扇子,也不知道是扇风还是扇走心里的烦躁。
“数学……数学是亦玫的弱项啊……她可千万别紧张,一紧张就容易算错……”她忧心忡忡地对黄剑知说。
黄剑知这次没有立刻反驳妻子,因为他心里同样没底。他知道小儿子数学能力强,问题不大,但女儿……他沉默着,目光更加深沉。
黄振华看着父母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试图转移话题:“爸,妈,我看那边有卖凉皮的,你们饿不饿?我去买点?”
“不吃不吃,没胃口。”吴月江摆摆手。
黄剑知也摇了摇头。
时间在焦灼中再次被无限拉长。偶尔有巡考的老师或者工作人员出来,都能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最后的等待与终场(5:00左右)
当下午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时,几乎所有家长都如同听到了赦免令,再次涌向出口。这一次,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更复杂的表情,有关切,有探究,有期待,也有恐惧。
黄振宇依旧是先出来的那个,但他的表情不再像上午那样完全轻松,眉宇间带着一丝思考后的凝重,不过整体状态还算稳定。
“振宇,数学难吗?”黄剑知这次主动开口,问出了关键问题。
黄振宇沉吟了一下:“有点难度,最后两道大题挺绕的,特别是导数压轴题,花了点时间。不过应该还好。”他的“还好”通常意味着问题不大。
吴月江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但立刻又提了起来,眼巴巴地等着女儿。
当黄亦玫的身影终于出现时,一家人的心都揪紧了。只见她眼眶有些发红,脸色也比中午出来时苍白了许多,走路都有些无力。
“玫玫!”吴月江心疼地喊了一声,快步上前扶住女儿。
“妈……”黄亦玫的声音带着哭腔,“数学……最后两道题……我可能没做好……时间有点紧……”
一句话,让吴月江和黄剑知的心都沉了下去。
“没事没事!考完就别想了!”吴月江立刻抱住女儿,连声安慰,“大家都难!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觉得难!考完了就放下了啊!”
黄剑知的眉头紧紧锁住,但他克制住了询问细节的冲动,只是沉声说:“嗯,你妈说得对。过去了,不想了。回家。”
黄振华默默地接过妹妹的书包,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夕阳西下,将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回去的车里,气氛比中午沉闷了许多。黄亦玫靠着车窗,默默流泪,吴月江在一旁低声安慰。黄振宇看着姐姐的样子,难得地没有毒舌,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黄剑知和黄振华也都沉默着。
第一天的战役,在希望、焦虑、短暂的放松和新的担忧中,落下了帷幕。考场之外,家长们的心,随着孩子的每一丝表情起伏,经历着同样的惊心动魄。明天,还有最后的战斗。而今晚,对于黄家,尤其是对于黄亦玫来说,注定是一个需要快速调整心态、安抚情绪的夜晚。黄振华一边开车,一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晚上该如何开导妹妹,让她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文综和英语。这场高考,考验的不仅仅是考场内的学子,也是考场外每一位牵肠挂肚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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