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归来的江黎黎并没有闲着。
第二天，她就在小院里支起了摊子，开始处理那些带着山野气息的药材。
清洗、晾晒、切制、炮制……每一步都做得有模有样，引来不少嫂子围观。
刘嫂子看着江黎黎将徐长卿的根茎仔细切片，忍不住问：“黎黎，这直接用水煮了不行吗？咋还这么麻烦？”
江黎黎手下动作不停，笑着解释：
“嫂子，药材炮制是为了减毒、增效，或者改变药性。
像这个徐长卿，生用和酒制后，效果侧重点就不一样。给那位大娘用的是酒制的，祛风通络止痛的效果更好。”
她边说，边将切好的药材片倒入一个小铁锅里，又倒入少许陆博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白酒，快速翻炒起来。
动作娴熟，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一股混合着草药清香和酒气的独特味道弥漫开来。
“哎呦，这手法，跟大药房里的老师傅似的！”一个见多识广的嫂子惊叹道。
江黎黎但笑不语。她前世作为顶尖外科医生，对人体和药物作用机理理解至深，学习这些传统炮制方法，上手极快。
正忙碌着，院门外传来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
“请问……江医生是住这里吗？”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半旧中山装、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水果罐头和一包白糖。
男人面色有些憔悴，眼神里带着急切和期盼。
“您是？”江黎黎放下手中的活儿，擦了擦手。
“江医生，您好！我姓郑，是县里农机厂的。”男人连忙上前几步，语气恭道：
“我是经人介绍，特意来找您的。听说您医术高明，连军区医院的院长都夸您……”
他话没说完，目光就被院子里晾晒的、正在炮制的各种药材吸引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愁苦的模样。
“郑同志，您找我是？”江黎黎将他那一闪而逝的眼神收入眼底，心中微动，面上依旧温和。
郑同志叹了口气，压低了些声音：
“是我家老母亲，瘫痪在床好几年了，浑身疼得厉害，晚上都睡不好觉。
看了好多医生，吃了不少药，效果都不大好。听说您针灸和用药都有一手，就想来请您给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他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孝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围的嫂子们听了，都露出同情的神色。
“瘫痪在床是遭罪啊！”
“是啊，家里有这样一个病人，拖累不小。”
“黎黎，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江黎黎沉吟片刻，瘫痪多年导致的疼痛，多是经络不通，气血瘀滞所致，针灸配合活血通络的药物，确实可能有效。
但她没有立刻答应。这个郑同志出现得有些突兀，而且刚才看药材的眼神……
“郑同志，老人家行动不便，我这样上门诊病，恐怕不合规矩。”江黎黎连连摆手语气委婉道：
“而且，我对令堂的具体情况不了解，不好贸然用药。您看，是不是先带老人去县医院或者地区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郑同志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堆起恳求的笑容：
“江医生，不瞒您说，大医院也去过，钱花了不少，效果……唉！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慕名来找您。
规矩我懂，诊金药费，该多少是多少，绝不让您为难！”
他说着，又将手里的网兜往前递了递：“这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江黎黎看着那两瓶在这个年代算得上厚礼的水果罐头和白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一个县农机厂的干部，为了给母亲看病，出手这么大方？而且执着于让她这个没有正式行医执照的“家属”去看病？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正色道：
“郑同志，您的心意我领了，但东西不能收，这样吧。您把老人家的具体症状，比如哪里疼，怎么个疼法，什么时候加重，之前用过什么药，效果如何，都详细写下来给我。
我先看看情况，研究一下，再给您答复，您看行吗？”
这既没有完全拒绝，留下了余地，又没有立刻答应，给自己留下了缓冲和调查的时间。
郑同志似乎没料到江黎黎如此谨慎，愣了一下，只好讪讪地收回网兜：
“那……那好吧。我回去就写，写好了给您送来。多谢江医生了！”
他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院子里的药材，这才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刘嫂子凑过来，小声道：
“黎黎，我看这人挺有诚意的，你咋不答应去看看？还能收点诊金呢。”
江黎黎摇摇头，目光还望着郑同志消失的方向：
“嫂子，看病不是小事，尤其还是瘫痪多年的老人，情况复杂。不了解清楚就接手，是对病人不负责。而且……”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们不觉得，他好像对我这些药材，特别感兴趣吗？”
经她一提，几个细心的嫂子也回味过来。
“哎，你这么一说，他刚才是老往你那药筐里瞅！”
“对啊，问他娘病情的时候，眼神还有点飘忽……”
“该不会是……打着看病的幌子，来偷师学艺的吧？”
江黎黎笑了笑，没肯定也没否定。
偷师学艺？或许。但可能目的不止于此。
她隐隐觉得，这个郑同志的出现，或许并不是单纯的求医问药那么简单。
看来，这平静了没多久的日子，又要起波澜了。
不过，她倒要看看，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她转身，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药材，动作依旧沉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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