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锁魂潭去的路比来时难走十倍不止。刚过野猪岭,就遇上片烂泥塘,黑黢黢的泥浆里还冒着泡,看着像熬糊了的绿豆粥,踩进去能没到膝盖,拔出来时“咕叽”一声,能把鞋底的泥甩到后脑勺。张歪嘴最惨,他那新换的解放鞋陷在泥里拔不出来,最后光着一只脚跳上岸,脚后跟还沾着片绿油油的水草,活像只刚从池塘里爬出来的鸭子。
“这破路是给人走的吗?”张歪嘴单脚跳着,用工兵铲刮着脚上的泥,泥块掉在地上“啪嗒”响,“我姥姥家的猪圈都比这干净!早知道穿我姥姥的胶鞋来了,那鞋厚实,踩粪堆里都不怕——就是有点臭,得用艾草捂三天才能散味。”
林野没理他,正低头看赵猎户给的地图。地图上标着从三清观到锁魂潭有条近路,说是“穿云涧”,可他们找了半天,只找到条被藤蔓堵死的山沟,沟里淌着浑浊的水,不知道深浅。
“这就是穿云涧?”林野用军刀拨开藤蔓,一股寒气顺着沟底冒上来,带着股鱼腥味,“看着像条臭水沟。”
“管它臭水沟还是穿云涧,能走就行。”李师傅背着陈默,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皱纹往下淌,“再绕远路,天黑都到不了锁魂潭,到时候冰蛟没出来,先被蚊子抬走了——这地方的蚊子比我年轻时见过的马蜂还大,叮一口能起个馒头大的包。”
说着,他还真撸起袖子,胳膊上果然有个红肿的大包,看着触目惊心。
苏清月从药箱里拿出瓶药膏,递给李师傅:“抹点这个,能止痒。这是我用薄荷和艾草做的,比城里买的花露水管用。”她又给顾念念也抹了点,小姑娘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小脸皱巴巴的,看着可怜。
“还是清月姐细心,”张歪嘴凑过来,伸出光脚,“你看我这脚,被石头硌得全是印子,是不是也得抹点?我姥姥说抹点猪油能防磨,可咱没猪油啊。”
苏清月被他逗笑了,递给他块干净的布:“先包上吧,前面要是有干净的水,再好好洗洗。别乱蹭,小心感染。”
几人顺着穿云涧往里走,沟底的水越来越深,没过了脚踝,冰凉刺骨,像是踩着冰块。两边的岩壁越来越陡,长满了湿漉漉的青苔,时不时有小石子掉下来,砸在水里“扑通”响。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的沟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碧绿,清澈见底,能看到底下圆润的鹅卵石。水潭中央有块突出的岩石,上面蹲着只灰扑扑的鸟,正歪着头看他们,见人走近,“扑棱”一声飞走了,翅膀扫过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这水看着能喝,”张歪嘴早就渴坏了,蹲下身就要用手捧水喝,被林野一把拉住。
“别喝!”林野指着水面下的鹅卵石,“你看那石头上的花纹。”
几人凑过去一看,只见水底的鹅卵石上,布满了细密的白色纹路,纵横交错,像是某种图案,而且这些纹路在水里微微发光,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阵法?”陈默扶着眼镜,仔细看了看,“和三清观井边的纹路很像,只是更复杂。这水潭怕是个陷阱,一喝就中招。”
张歪嘴吓得赶紧缩回手,拍着胸口:“我的娘,差点成了落汤鸡还得被阵法坑。我姥姥说外面的水不能乱喝,尤其是看着干净的,里面指不定有啥脏东西——上次她喝了村口小溪的水,拉了三天肚子。”
绕过水潭,前面的路渐渐平坦,隐约能听到“哗哗”的水声。又走了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锁魂潭到了。
和上次来时不同,这次的锁魂潭异常平静,金光消失了,潭水黑沉沉的,像块巨大的墨玉,深不见底。中央的石台上空荡荡的,顾念念之前待过的痕迹还在,石头上留着个小小的凹陷。四周的钟乳石上凝结着冰碴,空气冷得像冬天,呼出来的气都能变成白雾。
“咋这么冷?”张歪嘴裹紧了衣服,牙齿还在打颤,“比我姥姥家的冰窖还冷。赵大爷说的冰蛟,不会就在这潭里吧?”
“十有八九,”林野盯着潭水,“你看水面,一点波纹都没有,连风吹过都不动,太不正常了。而且这冰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从潭底冒出来的寒气冻的。”
他刚说完,潭水突然“咕嘟”一声,冒出个巨大的水泡,水泡炸开,溅起的水珠落在石头上,瞬间变成了小冰粒。紧接着,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的水越来越黑,隐隐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搅动。
“来了!”顾言把顾念念紧紧抱在怀里,往后退了几步。
张歪嘴举起工兵铲,双腿抖得像筛糠,嘴里却还硬气:“别怕!有我呢!我这工兵铲……我这工兵铲能敲冰!”
漩涡越来越大,一股腥气扑面而来,比穿云涧的鱼腥味难闻十倍,像是臭鸡蛋混着铁锈。突然,漩涡中心猛地掀起一股巨浪,一只巨大的爪子从水里伸了出来,爪子上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指甲锋利如刀,闪着寒光,一下子拍在岸边的岩石上,岩石瞬间被拍得粉碎!
“我的娘!这玩意儿比老黄牛还大!”张歪嘴吓得工兵铲都掉了,躲到林野身后,只敢露出个脑袋偷看。
巨浪落下,一条巨大的冰蛟出现在潭中央。它身长约有十米,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鳞片上凝结着冰碴,眼睛是血红色的,像两颗巨大的红宝石,头顶还长着两只短短的角,角上冒着白气。它张开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盯着岸边的几人,像是在看猎物。
“这就是冰蛟?”林野握紧了军刀,手心全是汗,“赵大爷说它怕守石人的血,是真的吗?”
“不知道,但可以试试,”顾言往前站了一步,从怀里掏出块碎瓷片,就要往手上划,被苏清月拦住了。
“等等!”苏清月指着冰蛟的脖子,“你们看它脖子上的东西!”
几人定睛一看,只见冰蛟的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青铜牌子,牌子上刻着的花纹,竟然和林野之前在溶洞里捡到的小石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这花纹……”林野掏出小石子,对着冰蛟脖子上的牌子比对,“是一样的!这冰蛟难道和守石人有关?”
冰蛟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盯着他手里的小石子,血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喉咙里的“嘶嘶”声也停了。
“它好像认识这石子!”张歪嘴从林野身后探出头,“野哥,你把石子扔过去试试!说不定它是你家亲戚!”
“别胡说,”林野瞪了他一眼,但心里也觉得奇怪。他举起小石子,对着冰蛟晃了晃:“你认识这个?”
冰蛟盯着小石子,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是愤怒,倒像是……回应?紧接着,它慢慢沉入水中,漩涡渐渐消失,潭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几人都愣住了。
“这就……走了?”张歪嘴挠挠头,“它不打了?难道真是我家亲戚?不对,我家没这么大的亲戚,我姥姥说我最远的亲戚是邻村的二傻子,只会傻笑。”
“肯定和这石子有关,”林野捏着小石子,石子在手心微微发烫,“这花纹到底是什么意思?赵大爷没说,秦书的笔记里也没提过。”
陈默突然开口:“我知道这花纹。在一本研究古代兵器的书上见过,说是‘镇水纹’,是古代治水的官员用来标记水脉的,后来被守石人借鉴,用来镇压和水有关的精怪。这冰蛟脖子上的牌子,应该是守石人给它戴的,用来控制它,让它看守二元碎片。”
“那它为啥不攻击我们?”顾言不解。
“因为林野手里的小石子,”苏清月接过话茬,“这石子上的镇水纹更古老,能量更强,冰蛟认出了它,把林野当成了守石人的后代,所以才退走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林野看着手里的小石子,突然觉得这玩意儿不简单,说不定藏着比碎片更重要的秘密。
“既然冰蛟退走了,咱赶紧找二元碎片吧,”张歪嘴捡起工兵铲,“赵大爷说它沉在寒泉眼,寒泉眼在哪?”
林野看向潭水中央,刚才冰蛟出现的地方,水面上还冒着丝丝白气,应该就是寒泉眼的位置。“应该在那儿,”他指着漩涡消失的地方,“但潭水太深,咱没法下去啊。”
“我去,”顾言突然开口,“我是守石人后代,冰蛟应该不会伤害我。”
“不行,太危险了,”林野反对,“谁知道冰蛟是不是真的退走了,万一它在水底等着呢?”
“可我们没别的办法,”顾言看着怀里的顾念念,小姑娘的脸色又开始发白,“念念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找到碎片,用五灵归元阵解除诅咒。”
林野还想说什么,潭水突然再次“咕嘟”一声,冒出个水泡,紧接着,一个东西从水底浮了上来,慢慢漂到岸边。
几人凑过去一看,是个小小的水晶盒子,盒子上刻着和一元碎片一样的“镜”字,里面隐隐有白光闪烁,显然装着的就是二元碎片!
“它……它自己送上来了?”张歪嘴瞪大了眼睛,“这冰蛟是活雷锋啊?我姥姥说雷锋做好事不留名,难道它也想当雷锋?”
林野拿起水晶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块碎片,和一元碎片大小差不多,泛着温润的白光。他把两块碎片放在一起,正好能拼成一半的圆形。
“看来它真的认镇水纹,”林野松了口气,“守石人的祖先和冰蛟之间,肯定有过约定,只要是守石人的后代来取碎片,它就会帮忙。”
“太好了!”顾言的脸上露出笑容,“现在就差三元碎片了!”
“别高兴太早,”陈默扶着眼镜,看着潭水,“冰蛟虽然退走了,但老鬼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刚才冰蛟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们不可能没听到。”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正是老鬼的余党!
“老大,刚才的响声就是从这儿来的!肯定是林野他们!”
“找到他们,把碎片抢过来!堂主说了,谁抢到碎片,赏黄金一百两!”
林野几人脸色一变,赶紧躲到钟乳石后面。张歪嘴气得直咬牙:“这些孙子跟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早知道刚才让冰蛟把他们吃了!”
“别说话,”林野压低声音,“他们人多,硬拼肯定不行,得想办法绕过去,先去血月坛!”
老鬼的人很快就到了潭边,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看着凶神恶煞。他看到岸边的水晶盒子,眼睛一亮:“碎片!他们刚走没多久,追!”
一群人朝着林野几人躲藏的方向追了过来。
“跑!”林野低喝一声,拉着顾言就往血月坛的方向跑。
张歪嘴举着工兵铲断后,看到追来的人,突然想起个主意,他用工兵铲猛地撬动旁边一块松动的岩石,岩石“轰隆”一声滚了下去,正好砸在追来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
“快走!”张歪嘴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就跑,“我姥姥说打仗要会用计谋,这叫‘滚石计’!”
几人在前面拼命跑,老鬼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喊叫声、脚步声、武器碰撞声在山谷里回荡,惊得飞鸟四处乱窜。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的路突然变得陡峭起来,两旁的岩壁上出现了许多红色的纹路,像是用血画上去的,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这是……血月坛的方向!”林野看着地图,“赵大爷说血月坛周围有‘血纹阵’,这些就是阵纹!”
“血纹阵?”张歪嘴喘着气,“是不是跟我姥姥绣的红肚兜上的花纹一样?她说是辟邪的,可我穿着总觉得扎得慌。”
“别胡说,”林野指着阵纹,“这些阵纹很邪门,赵大爷说只有在血月之夜才会失效,平时谁要是乱闯,就会被阵纹里的煞气侵蚀,变成疯子。”
“那咱现在咋进去?”顾言抱着顾念念,小姑娘已经被颠得睡着了。
“不知道,但老鬼的人快追上来了,只能往里闯了!”林野咬了咬牙,“陈默,你懂阵法,能不能找到阵眼?”
陈默扶着眼镜,仔细观察着岩壁上的血纹:“阵眼应该在最里面的祭坛上,但这些血纹会移动,很难找到规律。不过……”他指着林野手里的小石子,“这‘镇水纹’说不定能克制血纹,你试试用它对着阵纹。”
林野半信半疑地举起小石子,对着岩壁上的血纹。奇怪的是,小石子一靠近,血纹竟然开始变淡,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似的。
“有用!”林野又惊又喜,“跟着我走!”
他举着小石子,小心翼翼地往血纹阵里走,血纹遇到小石子,纷纷退避,让出一条通道。张歪嘴他们赶紧跟上,老鬼的人追到阵外,看到血纹,不敢进来,只能在外面叫骂。
走进血纹阵深处,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由黑色的岩石砌成,上面刻满了和岩壁上一样的血纹,正中央矗立着一根高大的石柱,石柱上绑着什么东西,被黑布盖着,看不清模样。
“这就是血月坛?”张歪嘴环顾四周,“看着阴森森的,比我姥姥说的阎王殿还吓人。三元碎片在哪?”
林野的目光落在石柱上的黑布上:“说不定就在那下面。”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揭开黑布,里面露出的不是碎片,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身上绑着铁链,铁链上也刻着血纹,正往他身体里渗着黑气!
“是……是秦书的老师!”林野失声喊道,“他没死!”
陈默也惊呆了,扶着眼镜仔细看了看:“真的是他!资料上有他的照片!他怎么会被绑在这里?”
就在这时,秦书的老师突然睁开眼睛,看到林野手里的小石子和二元碎片,虚弱地说:“快……碎片……放在石柱上……血月要来了……心魔要出来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又晕了过去。
林野和顾言对视一眼,不再犹豫,把手里的两块碎片放在石柱上。碎片刚一接触石柱,就发出强烈的白光,和血纹的红光交织在一起,整个祭坛开始剧烈震动,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黑气从缝隙里涌出来,发出“桀桀”的怪笑。
“心魔要出来了!”张歪嘴吓得躲到林野身后,“咱快跑吧!这地方要塌了!”
林野看着石柱上的秦书老师,又看了看裂开的地面,咬了咬牙:“不能走!要救他出来!还有三元碎片,肯定也在这里!”
震动越来越剧烈,黑气越来越浓,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影在黑气中慢慢凝聚——正是之前被青铜鼎困住的心魔!
“找到你了……”心魔的声音嘶哑刺耳,“把碎片给我……我可以让你们死得体面些……”
黑气猛地朝着林野扑了过来,林野举着小石子,石子上的镇水纹发出金光,暂时挡住了黑气。
“快找三元碎片!”林野大喊着,一边抵抗黑气,一边在祭坛上寻找。
顾言和苏清月解开秦书老师身上的铁链,陈默在研究石柱上的血纹,张歪嘴举着工兵铲,对着黑气乱挥,嘴里还喊着“我姥姥说邪不压正”。
就在这时,血月升了起来,红色的月光照在祭坛上,石柱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三元碎片从石柱内部飞了出来,悬浮在空中,发出温润的白光。
“找到了!”林野大喜过望,伸手去抓三元碎片。
可心魔的速度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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