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福祉社”的生意比预想的还要红火。
欧冶大师那些奇奇怪怪的发明，虽然大部分实用性存疑，但架不住地府生活实在枯燥，有点新鲜玩意儿，不少鬼吏和稍有家底的亡魂都愿意掏点阴德币尝个鲜。尤其是那个“自动打扫符箓扫帚”，简直成了畅销爆款，据说连某些阎罗殿里都悄咪咪用上了。
孟婆的“清心凝神汤”（甜味版）也打开了市场，虽然效果比原版弱些，但口感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成了不少文职鬼吏熬夜加班（虽然地府不分明昼）的提神利器。
阿飘负责的“情报咨询”业务更是开展得风生水起，凭借她无孔不入的打听能力和革新司的官方背景（虽然不能明说），接了几个帮大商户调查商业对手、或是帮某些鬼族寻找失物的单子，赚取了不少“活动经费”。
看着账面上逐渐增长的数字，顾满终于体会到了一把“家有余粮，心里不慌”的感觉。有了钱，很多事就好办多了。招揽人才可以开出更有竞争力的待遇，采购资源不用再抠抠搜搜，甚至连欧冶大师申请的一些稀有实验材料，也能咬牙买上一些了。
然而，就在革新司上下沉浸在“创业”初成的喜悦中时，转轮王那边，又派人送来了信函。
这次不是邀请，而是……求助。
信是转轮王亲笔，语气比上次凝重了许多。信中提到，自上次联合调查中断后，轮回司内部进行了一番整顿，也加强了监管，但近段时间，轮回通道入口处等待转生的魂魄，却出现了异常的“积压”现象。并非数量增多，而是审判流程变得极其缓慢，大量魂魄滞留在入口区域，导致魂怨之气有所上升，已经影响到了轮回盘的稳定运转。转轮王怀疑，这并非自然现象，而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故意拖延，其目的不明。他再次恳请革新司，尤其是擅长处理“非正常流程问题”的顾满，能施以援手。
“拖延审判流程？”顾满看着信，眉头紧锁。这手段，可比直接窃取本源隐蔽多了。拖延审判，让魂魄长期滞留，既能滋生怨气（间接滋养万怨魂核？），又能扰乱轮回秩序，还能给对手制造麻烦，可谓一箭三雕。
“老板，这浑水咱们还蹚吗？”阿飘凑过来问道，“轮回司那帮老古板，上次就没给咱们好脸色。”
“蹚，为什么不蹚？”顾满放下信，眼中闪着光，“上次是他们防着我们，这次是转轮王主动求援，情况不同了。而且，对方越是耍这种阴损手段，就越说明他们害怕我们顺着轮回司这条线查下去！”
他立刻点将：“这次，我亲自去。青舟，你随行，负责流程和法律层面。欧冶大师，您老辛苦，带上改进版的罗盘，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拖延审判的技术手段。”
“没问题！”欧冶大师拍着胸脯，“老夫正好试试二代罗盘的性能！”
再临轮回司，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
周判官依旧板着脸，但态度恭敬了许多，亲自在司外迎接，直接将顾满一行人引到了轮回通道入口处的“审判回廊”。
只见巨大的回廊内，密密麻麻挤满了等待审判的魂魄，一个个面容模糊，眼神呆滞，排着望不到头的队伍。而负责审判的判官席位上，几位判官却显得效率低下，翻阅命簿慢条斯理，询问魂魄时也是不温不火，时不时还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复核对，导致队伍前进的速度如同龟爬。
一股焦躁、压抑的怨念气息，在回廊中弥漫，让整个空间的能量都显得有些粘稠、沉重。
“顾御史，您看，情况便是如此。”周判官无奈道，“我等已严加督促，但审判流程就是快不起来，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阻碍。”
顾满没有急着下结论，他让沈青舟去调阅近期的审判记录和判官排班、绩效考核制度，自己则和欧冶大师沿着回廊慢慢巡视。
欧冶大师拿着一个巴掌大小、蓝光流转更加稳定的二代罗盘，仔细探测着周围的能量波动。
“奇怪……没有明显的能量干扰或技术性拖延手段。”欧冶大师嘀咕着，“罗盘反应很平静，除了那些魂魄自然散发的微弱怨气。”
顾满的目光则落在了那些判官身上。他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工作状态、表情、以及彼此间的互动。
看了一会儿，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
他看出来了。问题不是出在技术上，而是出在“人”上，出在“管理”上！
这些判官，并非能力不足，而是在“磨洋工”！他们似乎缺乏工作积极性，对待审判任务抱着一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这种消极怠工，在个体上表现不明显，但所有判官都如此，积累起来就造成了整个流程的严重堵塞！
顾满走到沈青舟旁边，低声问道：“青舟，轮回司判官的晋升机制和绩效考核，是怎么样的？”
沈青舟快速翻阅着刚拿到的规章，回答道：“回主事，轮回司判官晋升，主要论资排辈，绩效考核……几乎流于形式，只要不犯大错，基本按年限晋升。薪酬待遇也是固定的，与审判效率、质量关联不大。”
果然！顾满心中了然。典型的“大锅饭”制度，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谁还有动力提高效率？对手根本不需要动用高深的技术或法术，只需要利用这种僵化的体制弊端，甚至可能只需要稍加暗示或纵容，就能让轮回司自己“慢”下来！
“周判官，”顾满转向一旁愁眉苦脸的周判官，“我想了解一下，贵司判官平日工作，可有什么激励措施？比如，审判效率高的，是否有额外奖励？审判质量突出的，能否优先晋升？”
周判官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回道：“激励？这……按律办事，乃是本分，何需激励？晋升自有章程，岂能因效率高低而随意变动？” 话语间，充满了理所应当的陈旧观念。
顾满笑了，笑得周判官心里有些发毛。
“周判官，时代变了。”顾满慢条斯理地说，“按律办事是根本，但激发干事热情，提升办事效率，也是重中之重。若人人都‘但求无过’，这轮回通道，恐怕迟早要堵死。”
他不再理会周判官，直接对沈青舟道：“青舟，立刻以‘巡阴御史’和革新司主事的身份，草拟一份《关于提升轮回司审判效率的若干建议》，核心就两点：一、引入绩效考核，将审判数量、质量、魂魄满意度（可抽样调查）与判官的阴德奖励、晋升评分直接挂钩；二、建立末尾淘汰和破格晋升机制，对连续考核优异者优先提拔，对长期懈怠者调整岗位或降职处理！”
沈青舟笔走龙蛇，迅速记录。
周判官听得目瞪口呆：“这……这……顾御史，这不合规矩吧？轮回司千年来的制度，岂能说改就改？”
“规矩是死的，魂是活的。”顾满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今轮回通道运转受阻，魂怨积聚，已危及地府稳定，此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此建议我会同时呈报转轮王殿下和秦广王殿下裁定！”
他没有直接动用巡阴令强行推行，而是走了上层路线。因为他知道，这种触及根本制度的改革，必须得到高层的支持。
建议通过官方渠道迅速递交了上去。
消息一出，整个轮回司炸开了锅！
有的老判官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顾满“胡闹”、“坏了规矩”。但也有不少年轻判官眼神闪烁，似乎看到了一丝打破论资排辈的希望。
转轮王的态度至关重要。在仔细审阅了顾满的建议，并权衡了当前轮回司的严峻形势后，这位一向以稳重着称的阎罗，竟然力排众议，同意了！并下令轮回司即刻着手试行！
当新的考核标准和张贴出来，并与阴德奖励、晋升资格明确挂钩后，轮回司审判回廊的风气，几乎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慢条斯理的判官们，一个个如同上了发条，翻阅命簿的速度快了三成，询问魂魄切中要害，审判决策果断明确！整个审判流程的效率陡然提升！停滞的队伍开始快速流动，积压的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回廊中那股压抑的怨气也随之渐渐消散……
欧冶大师看着手中毫无异常反应的罗盘，又看看那群打了鸡血似的判官，挠了挠头：“合着……这就解决了？老夫这罗盘还没开张呢？”
顾满笑了笑，没有说话。
有些问题，看似复杂，根源却很简单。撬动僵局的杠杆，往往就藏在最基础的管理逻辑里。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任何神通法力，只是用了一套来自阳间的、最基础的“绩效考核”方案，就轻松化解了对手处心积虑制造的麻烦，顺便还在轮回司这潭死水里，投下了一颗改革的石子。
可以想象，经此一事，他在转轮王心中的分量，以及在轮回司年轻官吏中的影响力，将会提升到何种程度。
“走吧，”顾满对身边的同伴说道，“回去看看咱们的‘幽冥福祉社’，今天又赚了多少阴德。”
地府的改革之风，已然从他这个小小的革新司，吹向了更核心、更顽固的领域。而顾满手中的牌，似乎也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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