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革新司，顾满还没来得及喝口孟婆特制的“安魂定惊汤”（味道依旧感人），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愣。
只见司内大厅中央，那块从怨念漩涡里“粘”回来的漆黑晶体碎片，正被欧冶大师用十几根闪烁着不同符文的镊子固定在半空。老头子围着它打转，时而凑近猛瞧，时而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法器戳戳点点，嘴里念念有词，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兴奋，活像发现了新玩具。
“妙啊！妙啊！”欧冶大师猛地一拍大腿，吓得旁边正在帮忙记录数据的钟小妹一哆嗦，“顾小子！你捞回来的这玩意儿，虽然邪门，但里面蕴含的怨气提炼技术，有点东西！看这能量压缩比例，看这负面情绪的精纯程度！简直是把垃圾回收利用到了极致！就是路子走歪了！”
顾满走过去，看着那块即便被禁锢，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晶体：“大师，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欧冶大师眼睛放光，“他们这‘怨气提纯’的法子，效率极高！如果我们能破解其中的关窍，把里面的‘邪门’部分去掉，保留其高效压缩和提纯的技术核心，反过来用于净化地府环境中游离的负面能量，或者用于处理那些难以降解的魂能废弃物……这可是个大宝贝啊！”
好家伙，搞技术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别人看到的是邪物、是罪证，欧冶大师看到的却是潜在的、能变废为宝的“高新技术”！
顾满闻言，眼睛也亮了：“大师，您有把握？”
“嘿嘿，”欧冶大师搓着手，笑得像个偷到鸡的老狐狸，“给老夫点时间，拆开看看内部结构！说不定还能反向推导出他们的核心阵法！到时候，咱们革新司不仅能破案，还能顺手搞个‘地府环境净化与资源循环利用’的新项目！气死那帮只会搞破坏的龟孙！”
顾满顿时觉得，那块阴森森的晶体碎片顺眼了不少。果然，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连怨气结晶都能有科研价值！
“好！大师，这东西就交给您研究了！需要什么资源，尽管提！”顾满大手一挥，然后又压低声音，“不过，安全第一，千万别让它失控，或者把您老给污染了。”
“放心！”欧冶大师拍着胸脯，“老夫玩火……啊不，玩魂儿几百年了，心里有数！” 说完，他又兴致勃勃地扎进了对晶体的研究中。
这时，沈青舟拿着整理好的报告走了过来，脸色严肃：“主事，此次北境事件的报告已初步拟好，证据链完整。包括阿飘的影像记录、晶体的初步分析、以及赵乾与工建司、九幽商会的关联线索。是否立刻呈报秦广王殿下？”
顾满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先不急。光打掉一个库吏和一个黑作坊，动不了恽城王的筋骨，反而会打草惊蛇。我们要等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者……钓一条更大的鱼。”
他看向正在角落里，一边嗑着阴葵籽（幽冥界特产零食），一边眉飞色舞跟牛结实吹嘘自己如何“机智勇敢、临危不乱”的阿飘。
“阿飘，别吹了，过来干活。”
“来啦老板！”阿飘瞬间闪现，眼睛亮晶晶，“是不是又有新任务？跟踪？窃听？还是去恽城王府门口摆摊卖孟婆汤？”
顾满失笑：“想得美。交给你个更重要的任务——散播消息。”
“散播消息？”阿飘歪头。
“对。”顾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把你这次北境遇险的经历，‘润色’一下，重点突出那怨念漩涡的可怕，以及我们革新司为了地府安危，如何英勇奋战，最终‘惨胜’，还缴获了‘关键邪物碎片’。消息要真真假假，既要显得我们损失惨重、心有余悸，又要暗示我们拿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传播范围嘛……先从底层鬼吏、市井游魂开始，务必让该听到的人，都能听到。”
阿飘瞬间懂了，这是要引蛇出洞，外加敲山震虎啊！“明白！保证完成任务！绝对说得比幽冥演义还精彩！” 她兴奋地搓着手，一溜烟跑了，显然是去构思她的“评书”剧本了。
钟小妹有些担忧：“主事，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万一对方狗急跳墙……”
“就是要他们跳。”顾满冷笑，“他们不动，我们怎么抓尾巴？现在我们在暗处掌握了关键证据，他们在明处猜我们到底知道了多少。这种不确定性，最是折磨人。我倒要看看，是恽城王先沉不住气，还是他手下的陆判官、九幽商会先自乱阵脚。”
果然，阿飘的“评书”威力惊人。
没过两天，酆都各处茶楼酒肆、阴魂聚集之地，就开始流传“革新司勇探北境魔窟，顾主事智取怨念核心”的传奇故事。版本众多，细节夸张，但核心信息都指向：革新司掌握了恽城王势力资敌的关键证据！
一时间，暗流涌动。
工建司那边明显安静了不少，之前各种卡脖子的行为收敛了许多。九幽商会更是直接闭门谢客，钱万贯据说“抱病在家”，连门都不敢出。
而革新司这边，则迎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赏善司的魏征和阴律司的崔钰。
两位判官联袂而至，脸色都不太好看。
魏征开门见山：“顾主事，北境之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究竟怎么回事？那怨念晶体，当真与恽城王有关？”
崔钰也补充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无确凿证据，贸然牵扯一位阎罗，后果不堪设想。”
顾满请两位判官坐下，让沈青舟将整理好的证据（除晶体反向工程部分）概要呈上。
“两位判官请看，人证、物证、关联线索俱在。虽暂未直接指向恽城王殿下本人，但其麾下陆判官、工建司、九幽商会勾结，利用北境重建之机制造劣材、嫁祸同僚，更暗中设立怨气提纯站点，资敌养寇，证据确凿。那晶体碎片，便是铁证之一。”
魏征和崔钰仔细翻阅着卷宗，越看脸色越是阴沉。他们知道恽城王不安分，却没想到手伸得这么长，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岂有此理！”魏征一拍桌子，须发皆张，“为了一己私利，竟敢罔顾地府法度，破坏重建大业，滋养邪物！此风绝不可长！”
崔钰相对冷静，但眼神也锐利起来：“顾主事，你打算如何做？”
顾满沉声道：“两位判官，如今敌明我暗，证据在我。我的想法是，暂不直接弹劾恽城王，以免引发高层剧烈动荡，干扰北境重建大局。但，必须砍掉他的爪牙！”
他指向卷宗上的名字：“工建司涉案官员、九幽商会钱万贯、北境库吏赵乾，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关联人员，一个都不能放过！请两位判官动用赏善、阴律两司之力，以雷霆之势，将这些蛀虫一举拿下！敲山震虎，也让恽城王知道，他的手，伸过头了！”
魏征和崔钰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
“好！”魏征重重点头，“此事我赏善司义不容辞！定将这些蠹虫绳之以法！”
崔钰也道：“阴律司会立刻签发缉拿文书，确保程序无误，动作迅捷。”
送走两位判官，顾满长长舒了口气。有了赏善、阴律两司的正式介入，这把火，算是彻底点起来了！
一直旁听的牛结实，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主事……打架……叫上俺！”
顾满看着他恢复清明的眼神，笑着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这次拍到了）：“放心，老牛，有你出手的时候。不过不是打架，是去……维持秩序！”
接下来的几天，酆都上演了一场地府版的“反腐风暴”。
赏善司和阴律司的鬼差四处出动，按照顾满提供的名单和证据，精准抓人。工建司数名官员被直接从衙署带走，九幽商会酆都分会被查封，钱万贯在床上被揪了出来，北境那个库吏赵乾也被跨区域锁拿归案。
动作之快，力度之大，让整个酆都官场为之震动！
革新司内，众人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兵荒马乱（褒义）的景象，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阿飘嗑着阴葵籽，优哉游哉：“啧啧，看看，这才叫效率！比咱们当初一个个去怼，快多了！”
钟小妹也难得露出笑容：“还是主事谋划得当，借力打力。”
欧冶大师从实验室探出头，嚷嚷道：“别吵别吵！老夫正到了关键时候！等我把这怨气净化器搞出来，吓死他们！”
就在这一片“胜利”的氛围中，顾满却接到了秦广王侍从的传讯，让他即刻前往森罗殿一趟。
顾满心中明了，真正的考验，恐怕才刚刚开始。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众人笑道：“看来，大老板要听汇报了。你们说，我是该哭惨呢，还是该表功？”
阿飘立刻举手：“哭惨！必须哭惨！把咱们的辛苦、危险、还有精神损失，好好说道说道！最好能让殿下再批点经费！”
众人哄笑。
顾满也笑了，眼中却带着一丝凝重。面对秦广王，乃至可能暗中关注此事的其他阎罗，他需要更谨慎的措辞和更周全的策略。
这场由北境“劣材”引发的风波，终于要吹到最高层了。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即将踏上森罗殿，去进行一场更为关键的“述职答辩”。
“走吧，”顾满深吸一口气，“去会会咱们的顶头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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