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渡河木筏突翻覆，沈砚舍身救清鸢
反剿了埋伏的匪徒，队伍获得了不少补给，士气为之一振。然而，南下的路途依旧充满未知的险阻。根据舆图和苏清鸢的记忆，他们需要渡过一条名为“沧浪江”的支流，才能继续前往相对安全的区域。
几日后，队伍抵达江边。时值初夏，上游雪山融水加上前几日的暴雨，使得江水暴涨，水面宽阔，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树枝，奔腾咆哮，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原本的渡口早已被冲毁，仅存的几艘破旧渡船也不知所踪。
“统领，这水势太急，泅渡绝无可能。”沈勇勘察回来，脸色凝重，“只能扎木筏，分批过去。”
这是眼下唯一的方法。沈砚立刻下令，队伍在江边一片地势较高的林地扎营，所有能动用的青壮全部投入，砍伐合适的树木，收集藤蔓，加紧赶制木筏。苏清鸢也指挥着苏家的仆役和妇孺，负责准备绳索、整理物资，并架起锅灶，烧煮姜汤热水，以备不时之需。
忙碌了大半天，终于扎好了五只相对牢固的木筏。每只木筏约能承载十余人及少量物资。沈砚与苏清鸢、沈勇等人商议后，决定由沈砚亲自带领第一批精锐护卫和部分熟悉水性的村民先行渡江，在对岸建立警戒，然后木筏返回，再接第二批人，如此往复。
“江水湍急，务必小心。”临上筏前，苏清鸢将一件苏家特制的、具有一定浮力的皮质水囊递给沈砚，轻声嘱咐。她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沈砚接过水囊，触手温凉，他点了点头：“放心。”
第一批三只木筏载着近四十人，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离开江岸，驶入浑浊的急流。沈砚站在领头木筏的前端，手持长竿，全神贯注地感知着水流的力道，指挥着筏上众人合力划水，躲避着江心中时而出现的漩涡和暗礁。
过程虽然惊险，但凭借沈砚的冷静指挥和众人的努力，三只木筏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沈砚立刻指挥上岸的人建立简易防线，并派出斥候侦查周边。
看到对岸发出的安全信号，留在原地的众人松了口气。很快，两只空筏被对岸的人奋力划回。
“第二批准备！老弱妇孺优先，苏小姐，您也请上筏吧。”沈勇按照计划，开始组织第二批人员登筏。苏清鸢并未推辞，在云袖的搀扶下，登上了其中一只较为宽大的木筏，同筏的还有几名苏家女眷和几个孩子。
木筏再次离岸，驶向对岸。或许是因为承载的人员不同，或许是因为水流更加变幻莫测，这一次，木筏的行进显得格外艰难。行至江心时，一股强大的暗流猛然袭来，狠狠地撞在苏清鸢所在的木筏侧面！
“小心！”撑筏的村民惊呼。
但已经晚了！木筏剧烈地倾斜、翻滚，冰冷的江水瞬间吞噬了上面的一切！惊呼声、哭喊声被汹涌的江水声淹没。人员、物资，全部被抛入了湍急的河流中！
“小姐！”
“清鸢小姐！”
两岸同时响起了惊恐的呼喊声。
对岸的沈砚，在看到木筏倾覆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眼睁睁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在浑浊的江水中一闪即逝，被汹涌的浪头裹挟着向下游冲去！
没有任何思考！没有半分犹豫！
“照顾好这边！”沈砚只来得及对身边的沈勇吼出一句，甚至没等对方回应，便如同一条矫健的游鱼，猛地扎入了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
“统领！”
“三郎！”
岸边的惊呼声他充耳不闻。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她！必须救她！
江水冰冷彻骨，水流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水中混杂的泥沙树枝不断撞击着他的身体。沈砚奋力划水，凭借着系统强化过的体质和一股惊人的意志力，死死盯着那道在波涛中若隐若现的青色身影，拼命向她靠近。
苏清鸢不通水性，落水后便被灌了几口冰冷的江水，窒息感和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徒劳地挣扎着，意识在冰冷与绝望中逐渐模糊。前世今生的画面在脑海中混乱地闪现……难道，终究还是逃不过葬身水底的命运吗？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的刹那，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用力托出了水面！
“咳……咳咳……”重新呼吸到空气，苏清鸢剧烈地咳嗽起来，冰冷的江水让她浑身颤抖。
“别怕！抓紧我！”沈砚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一手紧紧环住她，另一只手和双腿拼命划水，对抗着巨大的水流，艰难地向岸边挪动。
河水冰冷，但他的怀抱却异常灼热。苏清鸢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这狂暴天地间唯一的依靠。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能听到他沉重而坚定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为了稳住两人身形，手臂和身体肌肉绷紧到极致的颤抖。
这一刻，什么家族恩怨，什么天下大势，什么重生秘密，全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充斥在她心间的，只有身后这个男子带来的、令人心安的温度和力量，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沈砚咬着牙，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水流。有好几次，暗流险些将两人再次卷走，他都凭借着顽强的毅力硬生生稳住了。他不敢想象如果松手会怎样，这个念头让他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终于，在岸上众人焦急的接应下，沈砚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抱着苏清鸢，艰难地爬上了岸边的浅滩。
两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倒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云袖哭着扑上来，用干燥的披风裹住苏清鸢。
苏清鸢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如纸，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冰冷的河水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她抬起眼，望向旁边同样狼狈、正撑着膝盖剧烈喘息的沈砚。
他为了救她，几乎是豁出了性命。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如同破冰的春水，汹涌地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名为“身份”和“理智”的堤坝。
她看着他，嘴唇翕动，那个在心底盘旋过无数次、却从未宣之于口的名字，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脱口而出：
“沈……沈砚……”
不再是疏离的“沈统领”，而是直接唤出了他的名字。
这一声呼唤，轻若蚊蚋，却如同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响。
沈砚喘息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对上她那双氤氲着水汽、复杂难言的眼眸。那里面，有后怕，有感激，还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柔软而直接的情感。
四目相对，周遭一切的喧嚣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
冰冷的河水还在从衣角滴落，但某种炽热的东西，却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悄然生根，破土而出。
生死关头，舍身相救。这一跃，一抱，一唤，彻底捅破了那层朦胧的窗户纸。有些情感，已无需言语，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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