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拗不过她，只能看着她恭敬地跪在蒲团上磕头。
眼看三个头磕完，正准备将她扶起时，就见一行人匆匆忙忙赶了进来。
曲鹿的夫人愣了愣，看向身旁搀扶她的儿子女儿：“这些是?”
女儿小声介绍道：“妈，我也只是认识几个，有几位只在爸参加活动的大合照是见过，但这应该都是京城医学研究院的人，是苗院长麾下的研究员，爸去世那天都来过。”
众人礼貌地朝这一家人点了点头，也不在意灵堂的蒲团够不够多，直接就在苗朝颜身后跪成了一片。
这场面，别说曲家人愣住了，就连其他前来吊唁的来宾也都愣住了。
现在这季节都开始穿毛衣了，可他们中的有些人不等着跪蒲团，直接就跪上冰冷的地板也就罢了，齐刷刷地跪倒一片也不提了，可是怎么连白发苍苍的，看上去比曲院长还要年长的研究员也跪下了啊？这能对吗？
不是说，子女、孙辈等可以下跪，以此表达晚辈对长辈的敬重与哀思，而平辈和长辈鞠个躬就行了吗？咋都跪下了？
曲鹿本人也愣住了，灰白的脸上满是惊愕，“这是什么意思？把我捧这么高吗？”
苗朝颜：“……”
苗朝颜无奈叹息，先一步站起来了，身后这才跟着起身一片，远远看着整齐至极，倒像是她带人来砸场子的。
她朝曲家人笑了笑，走到一旁，询问卫生间的方向。得到指引后，她去了客房，还将客房的门也一并关上了。
余下的族人们看到家主离开，又继续上前和曲家人寒暄着，对刚刚的集体下跪倒是只字不提。
曲鹿看到苗朝颜对他招手了，立马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还在想开场白呢，就听苗朝颜先问道：“曲院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老头满脸‘我抓到你把柄了’的小窃喜：“你果然知道！”
曲鹿去世那天就知道汪易白不是一般人了，因为那学生老是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眼眶通红。
他飘到哪儿，汪易白就看到哪儿。
再然后，他就发现他的葬礼上，像汪易白这样不一般的人还有很多，而这些人，全都是研究院那群和自己曾经有过合作，又或是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研究员们。
而更巧的是，这些研究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姓苗。
全部、姓苗。
曲鹿被黑白无常领走之前，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京城医学研究院这个地方，高低有点说法。
苗家这个家族，高低有点说法。
苗朝颜这个院长——她高低有点说法啊！
他当时差点就不想跟着黑白无常走了，还是苗素助理告诉他，头七还有回魂的机会，而且拖着不走对他不是好事，他这才将疑问埋在了心底。
寻思着，等头七回来的时候，一定得问个清楚，虽然下去之后也不一定能记得，但他多有医学研究的精神和态度啊，反正死也得死个明白。
苗朝颜点头：“嗯，知道，也能看到，我来，就是要和你道别的。”
曲鹿笑不出来了，叹息着朝她伸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鬼了，怕身上的鬼气伤害到苗朝颜，又悻悻收回了手。
可苗朝颜却毫不在意地握住了。
手指冰凉，带了些阴冷，这是真真正正的死人温度，她曾经也触碰过很多双这样的手。
“今天凌晨多一点的时候回来的，不过人家阴间不这么论时间，人家说的好像说是子时？有鬼差给我送回来的，一对无常鬼和牛头马面给我送回来的，你见过吗？哦对了，还有两个小鬼儿。”
苗朝颜笑了笑：“待遇不小啊，还有黑白鬼差亲自送你回来啊？”
曲鹿神色莫名：“本来是没这个配置的，但黑白无常翻了我的命簿，说什么我和你认识，就亲自给我送回来了，我好像是沾了你的光。”
苗朝颜：“……”
原来她才是曲院长待遇高的原因，该说下面的很会趋炎附势吗？不枉家族每年都送上厚礼仔细打点啊。
鬼差：到底是打点还是‘打点’，苗家主你是真没数啊。
“苗院，这是怎么回事啊？”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就把能说的都告诉曲鹿了，听得小老头啧啧称奇。
“我就说你们姓苗的怎么都能看得到我……原来汪易白还有这种天赋啊，难怪苗彭彭教授收他做学生，唉，也不能这么说，那小子心眼好，实诚，就算他没这种天赋，大家也会很喜欢他的。”
“苗院，你多劝劝他，生老病死的事，早在他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接受无数可能的准备了吗？有什么好看不透的？”
曲鹿笑道：“有天赋是件好事，能被修仙世家看中，那更是难得的幸运，他该好好学习，把这能力发扬光大，去造福更多人，而不是拘泥于一两条本该逝去的生命。”
“我就是没想到……哎呀，真是想不到……”他对着苗朝颜，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苗朝颜不说话，只是含笑着看着这位相处多年的忘年之交，听着他飘在自己跟前絮絮叨叨。
就好像在幼年见到她时那样，出了很多考题都难不住她后，和几位老教授围在一起不停地感慨，哎呀，真是想不到，长江后浪推前浪哦，真是想不到……
“诶？那他们刚刚一块儿跪我又是怎么回事？”
苗朝颜：“……”
“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
“就是嘛。”曲鹿面上一喜，“我都死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秘密肯定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出去啊。”
苗朝颜：“我不是担心你泄密。”
她指了指自己，“因为我是苗家的家主。”
曲鹿觉得，他真能让苗朝颜隐瞒的这些事给刺激活了。
她是家主，家主跪了，族人们能不跪吗？
他倒不觉得这是出于族人对家主身份的畏惧才做出来的动作，反倒像是……不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想和家主一起。
因为家主尊重他，所以他们作为家主身后的族人，也会给他同样的尊重。
曲鹿灰白的脸上扬起了笑：“苗院。”
“嗯？”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小左，现在我放心了，你有一个很好的家族，他们能和你共进退，我放心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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