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你是一面镜子
你是一面镜子。
你见证过许多事物。
从蛇蝎心肠的皇后，到君临天下的君王，再从救世的英雄，到不被世人理解的逆行者……
你始终在见证。
默默看着，在你面前走过的苍生百态，你从不发一言，因为你生来就没有说话的能力。
但你具有意识，你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你将在你面前流逝的那些瞬间铭刻在神识中，以便在日后能将这些往昔的瞬间循环播映。
起初。
你并不知道它叫记忆。
你只知道，铭记瞬间是你天生的使命，你见证万物苍生，见证它们从新生到毁灭，见证它们从一条鱼进化成能双足站立的人。
你不知道谁创造了你，你也无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你不能说话，也无法主动干预外界，只能默默记录。
直到……
『祂』主动看了你一眼。
在它的注视下，你从一面完整的镜子，碎裂成无数残片，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你能通过细小的残片从不同角度见证一件事。
就比如：
王子向公主许下承诺，立誓要将她救出魔王的城堡。
可一段时间过去，公主得到的只有，王子和双胞胎妹妹三日后结婚的消息。公主悲痛欲绝，在你见证下，举剑自刎，血流至死。
在她看来，王子背弃了和她的海誓山盟。
可事实并非如此。
你见证王子被魔王的幻境蒙蔽心智，以为自己即将迎娶的是和她立下海誓山盟的“公主”。
这也只是其中的一面。
你也见证，魔王之所以要为王子设下幻境，全然是因为王子喜欢的只是“公主”，并非公主，公主是谁不重要，他只要“公主。”
一面见证。
你会因为不足而误判。
但见证三面，你会将一件事的不同角度，呈现在镜面中，以便令有缘之人了解到事情全貌。
可是……
你逐渐厌倦了这生活。
世间百态在你眼中不过是无数巧合错误糅杂成的意外。
你不想见证了。
你开始憎恨，放出那个看了你一眼的『祂』。
你开始埋怨命运，为何要让你觉醒神志，为何要让你成为这个只能见证，而无法干涉的镜子。
你想成为人。
你想拥有自己的人生。
所以。
『祂』再次看你一眼。
你长出了四肢，像你见证过的那些人类一样，能够以双足行走在大地上，和无数人交朋友。
你很高兴。
因为你感受到了自由。
万年的见证时光，让你足以知道该如何拥有更好的人生。
你创业，你成功。
你恋爱，你终生。
你的一生风平浪静，得病能找到对应药草，遇难能找到千分之一活下去的道路，万年的经验令你一直活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都说，人在死亡之前，能在脑海中快速播映自己的一生。
但你并不知道，属于你的瞬间就能是哪些……
你见证过太多事物，多到连你成为人的一生中，都只是在重复以往的那些，太阳下无新鲜。
你开始思考。
你为什么要成为『人』。
成为人之后，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快乐。
你发现你渴望的，都早已经在你眼前发生过了，你希望的，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重现了。
你不知道。
你究竟想要什么东西。
自由？
你不理解它的意思。
双足行走不为自由，它只是另一种见证世界的方式而已。
爱情？
你也没有拥有过。
你的另一半，完全不符合你心中对另一半的幻想，你幻想的旧时代端庄的公主，但你变成人的时代早已是赛博朋克，你不可能拥有你见证过的那个完美另一半。
生命。
你也从未死亡过。
哪怕为人时闭眼，也只是以另一种身份继续活下去，扮演着重复的身份，做着同样的事情。
万年的见证，令你对世间的一切都不会感到惊讶。
因为，都已经发生过了。
于是你开始努力，努力将脑海中的那些事情遗忘，努力想让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成为一出生什么都不懂，必须去接触的“人”。
但你的努力注定白费。
你是一面镜子。
只是一面镜子。
你也曾亲眼目睹过旁人口中镜子的样貌，但是，你在镜中看见的并不是镜子，而是你自己。
你不知道，你看的是一面镜子还是你自己，你知道，镜子会反射世间一切，但，你脑海中保存下的那些瞬间，为何无法遗忘？
你清楚的知道。
自己记下了那些瞬间。
可对于你眼前这面被世人称为口中的“镜子”而言，你所铭记的究竟是瞬间，还是“画面”？
你陷入沉思。
盯着眼前这面“镜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你回想起刚开始，你初入这个世界时的模样，回想你见证的第一个人，回想那些“第一次”。
你觉得自己越来越冷。
哪怕艳阳高照，也无法蒸发你身上的冷汗，你的体温如瀑布一般飞流直下，直至绝对零度。
你看见——
周围的一切都凝滞了。
时间，空间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都毫无意义可言，你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哪怕是注定徒劳。
于恍惚间……
你看到了那面镜子。
它就在那里。
镜面未反射你的样貌。
什么都没有反射。
直到……
它察觉你的存在。
你看了它一眼，它的镜面中有了第一个画面，然后，它就在你的见证下，成为了新的“你”。
此时此刻。
一阵寒意席卷你的全身。
你猛地联想到，你之所以会成为人，全是有人看了你一眼。
可是……
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你不知道。
你渴望找到这个答案。
但你做不到……
因为你只是一面镜子。
破碎的镜面中，你看到了一个你无法理解的存在。
『祂』在冰霜中诞生，冷冷的看着这个世界，看着这个注定毁灭却依旧在徒劳挣扎的世界。
你被它看见。
你被它收纳。
你被它冰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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