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灰道据点隐在郊外废弃工厂的阴影里，只有围墙缝隙中漏出几缕昏黄灯光。木子伊伏在草丛中，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他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压低声音道：“前面就是据点，大家小心，里面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黑暗中传来几声轻微的吸气声，几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烁，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弟兄。有人轻声回应：“伊哥，咱们跟你走。”
木子伊点头，正要起身，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夜鸦的啼叫。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按住腰间暗藏的短刀。四周寂静得可怕，连夏虫都噤了声，仿佛真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众人猫着腰穿过最后一片荒草地，来到据点侧面的小门。木子伊熟练地在铁门上有节奏地敲击三长两短，这是今日约定的暗号。门内沉默片刻，然后传来锁链滑动的声响。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苍老的脸。守门的陈伯看见是他，似乎松了口气，却又欲言又止。木子伊敏锐地捕捉到老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但门已经打开，不容他多想。
刚踏入据点，一股混杂着霉味、汗臭和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两侧堆满杂物，唯一一盏吊灯在头顶摇晃，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木子伊习惯性地向右转，准备前往平日议事的房间，脚步却蓦地顿住。
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紧绷感。
突然，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到三次心跳的时间，二十几个灰道成员已经从各个角落冲出，将他团团围住。人群分开，走出三个头目，为首的是身材魁梧的雷豹，他脸上横肉抽搐，手指几乎戳到木子伊鼻尖。
“好你个木子伊！装得真像！”雷豹的吼声在狭窄的走廊里炸开，“警方派来的狗，今天总算露出尾巴了！”
木子伊如遭雷击，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目光迅速扫过众人——一张张曾经称兄道弟的脸，此刻写满愤怒与怀疑。
“豹哥，这话从何说起？”木子伊声音尽量平稳，右手却已悄悄摸向腰后，“我跟大家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哪次行动不是我冲在前面？去年码头那场火拼，我为救老五挨的这一刀，”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狰狞的疤痕，“难道是演戏吗？”
人群中稍有骚动，几个老成员眼神闪烁。但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从后方响起：“正是这些‘功劳’让你摸清了咱们所有底细！好一个苦肉计！”
木子伊寻声望去，说话的是赵七，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此刻他眼神躲闪，却语气激烈。
“既然如此，请问我若是卧底，为何等到今日才被你们发现？”木子伊提高声量，目光如刀般扫过每个人，“警方若真有我这条线，上次大宗货物被截时，为何不出手？反而让我带人抢了回来？”
雷豹冷笑：“因为你贪心！想钓更大的鱼！”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沓照片摔在地上。照片散落，竟是木子伊上周与一名西装男子在茶楼见面的画面。
“这人是谁？别说你不认识！”雷豹怒吼。
木子伊心头一沉。那只是他远房表兄，来城里看病顺便找他帮忙。但此刻解释，这些人会信吗？
果然，不等他开口，人群已经躁动起来。“废什么话！叛徒就该按帮规处置！”有人喊道。棍棒和砍刀在昏暗中反射着冷光。
木子伊深吸一口气，知道言语已无力回天。他暗中调整站位，背靠墙壁，避免腹背受敌。
“我看真正有鬼的是你们！”他突然指向赵七，“你口口声声说掌握证据，那我问你，既然早怀疑我，为何不在昨天集会上揭发，非要等到现在私下围堵？”
赵七脸色微变，张口欲辩，但雷豹已经暴喝一声：“动手！”
一根铁棍带着风声砸来。木子伊侧身闪避，同时右脚扫出，将最先冲来的那人绊倒。他顺势夺过铁棍，格开迎面劈来的砍刀。金属碰撞迸出火花，震得他虎口发麻。
“兄弟们醒醒！这是有人设局！”木子伊边挡边退，左臂旧伤阵阵作痛。一支匕首划过他肩头，衣襟顿时绽开血花。
混乱中，他瞥见走廊尽头阴影里站着个人——副帮主孙莽。那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对上木子伊的目光后，迅速隐入黑暗。
原来是他！木子伊瞬间明白过来。孙莽一直嫉妒他在帮中声望，加上最近帮主之位空缺，这是要借刀杀人！
但此刻明白已太迟。五六个壮汉同时扑来，木子伊虽撂倒两人，背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咳出一口血沫。
“不能死在这！”他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爆发出惊人力量。铁棍横扫一圈，逼退众人，随即猛地撞向旁边一扇木门。
门板碎裂，他滚进一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灰道众人一时受阻，叫骂着挤在门口。
木子伊踉跄起身，发现这竟是条死路！只有高处一扇小窗透进月光。
外面撞门声越来越响。木子伊抹去嘴角血迹，目光落在墙角几个废弃油桶上。他迅速推翻油桶，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开来。
当第一人破门而入时，木子伊已经点燃布条，扔向油渍。火焰轰地窜起，暂时阻住追兵。
他趁机攀上货架，猛力撞开那扇小窗。身后传来雷豹的怒吼：“他往后巷跑了！追！”
木子伊跃出窗户，落地时伤腿一软，几乎摔倒。他咬牙撑起，跌跌撞撞冲入迷宫般的小巷。
枪声突然响起！子弹击碎身旁砖石——他们竟然动枪了！这绝非普通清理门户，分明是要灭口！
木子伊心沉到谷底。他拼命奔跑，肺如烧灼般疼痛。转过几个弯后，他闪身躲进一个垃圾箱后，屏息倾听。
追骂声渐近又渐远。他稍稍松气，却突然感觉后腰被硬物顶住。
“别动。”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冰凉。
赵七的脸从阴影中浮现，手中枪死死抵着他。“伊哥，对不住了，有人出大价钱买你的命。”
木子伊缓缓举手，脑中飞转。赵七的手指扣上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警笛大作！
赵七一惊，下意识回头。木子伊抓住这刹那机会，猛地下蹲转身，左手格开枪支，右手短刀已刺入对方腹部。
赵七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身体的刀柄。木子伊扶住他缓缓放倒，低声道：“告诉我是谁指使，我救你出去。”
赵七嘴唇颤抖，鲜血从嘴角溢出。“是...是孙...”话未说完，他头一歪，没了气息。
警笛声越来越近。木子伊收起刀，最后看了眼曾经的兄弟，转身消失在更深沉的夜色中。
他必须找到子山月，只有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在这之前，他已成为黑白两道共同追捕的猎物。
长夜正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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