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残阳如血，将冀县城的轮廓染上一层金红。
踏夜的马蹄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疾驰至太守府门前。庄凯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迎上来的侍卫，背上的轩辕镍铁矛在暮色中泛着沉凝的光。他风尘仆仆，铠甲上还残留着血渍与尘土，脸上却带着一种历经淬炼后的沉静。
刚踏入府门，便见庄霸正站在庭院中焦急踱步，魁伟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见到庄凯，他虎目一亮，快步迎了上来：“子毅！你可算回来了！”
“父亲。” 庄凯躬身行礼，声音因连日奔波而略显沙哑。
“前两日便收到姜冏的捷报，说已灭王国，斩其首，为何迟迟未归？” 庄霸上下打量着儿子，见他虽显疲惫却无大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很快又皱起，“莫非齐寿山还有变故？”
“确有变故。” 庄凯苦笑一声，“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厅详谈。”
父子二人步入议事厅，屏退左右。庄凯将齐寿山战后的经历一五一十道来：从发现黄帝古庙，到潜入秘道遭遇机关，庄羽中箭，两人在生死间挣扎，直至最终获得轩辕镍铁矛与刻阵竹卷。他特意加重了庄羽中箭的细节，以及古庙机关的凶险。
“子仁如何了？” 庄霸听到次子受伤，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关切，“伤得重不重？军医看过了吗？”
“医官已处理过伤口，只是箭簇锈蚀，腐肉需剜去，此刻正在齐寿山营中休养，并无性命之忧。” 庄凯连忙安抚，“我已让姜冏好生照看，待局势稍定便接他回冀县。”
庄霸这才坐下，端起茶盏却未饮，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眼中情绪复杂：“黄帝古庙…… 上古遗珍…… 你兄弟二人能从那等凶险之地脱身，还得此神物，实乃先祖庇佑。” 他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欣喜，随即又沉下脸，“只是这等至宝现世，怕也会引来豺狼觊觎，需万分谨慎。”
“父亲所言极是。” 庄凯点头，“此事我已与姜冏交代，古庙列为禁地，无我的手令，擅入者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想起一事，补充道：“对了，父亲，那王国临死前，曾说有关于韩遂的秘密，只是尚未说尽，便被我斩了。”
“韩遂？” 庄霸眼神一凛，猛地一拍案几，“果然与他有关！” 他站起身，负手踱步，“王国流窜西凉多年，忽敢聚众袭扰天水，背后若无私援与指使，断不敢如此。韩遂经营陇西数十年，素来视天水为眼中钉，怕是想借王国之手搅乱西凉，再伺机吞并我天水！”
庄凯接口道：“孩儿也这般猜测。王国虽灭，但韩遂的威胁近在眼前。正因如此，我在齐寿山时，已与子仁、姜冏商议了应对之策 ——‘铁三角’要塞。”
他将 “铁三角” 的构想详细道来：以齐寿山为天险之盾，陇山为中枢调度，轩辕谷为兵工根基，三地联动，进可图陇西，退可守天水。从营垒修筑、兵力布防到通道拓宽，一一禀明。
庄霸越听眉头越舒展，待庄凯说完，他抚掌赞道：“好一个‘铁三角’！此策既稳固了根基，又暗藏锋芒，深得攻守之道！为父准了！”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此要塞，纵使韩遂亲来，我庄氏亦能立于不败之地！”
谈及古庙中的金玉器物，庄凯道：“庙中所得非礼器类的金玉青铜，价值连城，可换钱粮军械。只是此事需隐秘，不可引人怀疑。”
庄霸沉吟片刻，道：“此事交给你舅陈方去办。”
“陈方舅舅？” 庄凯微怔，随即恍然。陈氏一族乃是关中望族，世代经商，人脉遍布中原与西川，生意涵盖金银、瓷器、马匹、绸缎等，实力雄厚。当年庄霸能结交董卓，背后便有陈氏家族的财力支持。由他们出手，确实最为稳妥。
“正是。” 庄霸道，“你母亲的这位弟弟，心思缜密，手段老练，是陈氏下一代的掌舵人。让他调家族商队，将这些宝物悄悄运至中原，混在寻常货物中出手，绝不会引人注意。西凉之地消息闭塞，中原的交易，谁会联想到天水的黄帝古庙？”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切记，此事只能让陈方一人知晓核心，商队其他人只需按他指令行事。”
“父亲考虑周全。” 庄凯点头赞同。
“来人，去请陈方先生到府中议事。” 庄霸对门外侍卫吩咐道。
不多时，一个身着锦袍、面容精明的中年男子走进议事厅，正是陈方。他身形中等，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带着商人特有的干练与活络。见到庄霸与庄凯，他拱手行礼：“姐夫，子毅贤甥。”
“舅舅。”庄凯起身回礼。
庄霸直接说明来意，将处理古庙金玉之事托付给陈方。陈方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镇定道：“姐夫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陈氏商队往来中原多年，门路熟，信誉足，定能将这些‘货物’稳妥出手，换成粮草军械，悄无声息运回天水。” 他稍一思索，补充道，“可先运至洛阳，再转道南阳，混入江南的绸缎茶叶商队，神不知鬼不觉。”
庄霸满意颔首：“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所需人手、车辆，太守府全力配合。”
陈方领命后，又与庄凯寒暄几句，便匆匆告辞准备去了 —— 此事需速办，迟则生变。
厅中只剩父子二人，庄凯话锋一转，谈及兵力：“父亲，‘铁三角’要塞，需常驻八千精兵。其中五千屯驻齐寿山，由我与姜冏亲自训练。”
他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我打算结合轩辕古籍中的练兵之法，再融入一些新的操练手段，将这五千人打造成一支真正的锐士 —— 不仅能战，更能适应山地、平原等各种地形，熟悉阵法变幻，将来必能无敌于天下。”
庄霸眉头微蹙，走到兵力名册前：“郡府原有一万兵卒，此番剿灭王国，派去了七千，如今郡内只剩三千守军。若抽八千驻守铁三角要塞，郡内只有两千守军，防务怕是吃紧。”他看向庄凯，“王国叛军投降的有多少？其中可挑些可用之材？”
“降兵三万余，”庄凯沉声道，“多是被裹挟的老弱病残，真正能战的不过三四千，且多沾染匪气，需严加筛选。”
“老弱病残且无血案底的，可迁往齐寿山下的村落安置，给些田产，让他们务农，也算充实山防。”庄霸手指敲击着案几，“郡府再发告示招兵，补足空缺。至于那三四千可战之兵，编入辅军，由老兵带训，观其心性再定去留。”
“儿臣领命。”庄凯点头，心中佩服父亲的务实 —— 既消化了降兵，又充实了防务，还能安抚民心。
他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期许：“子毅，你这几年的成长，为父都看在眼里。天水的未来，乃至庄氏的兴衰，怕是要落在你肩上了。”
“父亲放心，儿子定不辱使命。”庄凯沉声应道。
夜幕降临，太守府的议事厅却灯火通明。
父子二人围坐在舆图旁，从 “铁三角” 各要塞的具体营垒设计、兵力分配，到新兵招募的标准、训练的细则，再到陈方商队的路线、资金的调配，乃至应对韩遂可能来袭的预备方案，一项项细细商议。
烛火在两人脸上跳动，映出庄霸的沉稳与庄凯的锐利。偶尔有不同意见，便激烈争辩，随后又在碰撞中找到更完善的方案。窗外，月色渐深，府内的打更声远远传来，一遍又一遍，仿佛在为这场关乎家族命运的谋划计时。
这场讨论，从黄昏一直持续到次日黎明，直至晨光透过窗棂，将舆图上的天水山川映照得清晰可见，父子二人才稍稍停歇，眼中却都闪烁着胸有成竹的光芒。
喜欢潜龙起西凉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潜龙起西凉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