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侧殿，暖阁内。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神的草药香气，取代了往日那股浓重得令人心慌的药味。
长孙皇后依旧昏睡在凤榻上，但脸色已不再是骇人的蜡黄，而是透出了一丝属于活人的、微弱的红润，呼吸悠长而平稳。
仅此一点，就足以让侍立一旁的宫女内侍们对那位新来的李公子感恩戴德。
而在暖阁另一侧软榻区域，则是另一番光景。
李寻欢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左右两边分别坐着长乐公主李丽质和晋阳公主李明达。
他双目微闭，双手平伸，掌心分别对着两位公主的后背。
一缕缕肉眼难以察觉，却能被当事人清晰感知的温润气息，正透过他的掌心，缓缓渡入两位公主的经脉之中。
这正是长生诀独有的生机之力，温和而磅礴，如同春日里滋润万物的细雨，悄然滋养着她们因气疾而孱弱的肺腑本源。
长乐公主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能感觉到一股暖流自后心涌入，顺着经脉游走全身，所过之处，那种常年伴随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扼住喉咙的滞涩感正在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畅。
她雪白的脸颊上泛起健康的红晕，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气血真正畅通的表现。
小晋阳公主的感受则更为直接。
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在泡温泉，又像是被太阳公公温柔地抱着，舒服得她几乎要哼出声来。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好奇地瞄向身后一本正经的李寻欢。
“寻欢哥哥，”她小声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你是在给我们传功吗？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
李寻欢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回道：“错。我这是在给你们当人形……呃，高级加湿器。专门治理你们这种干燥不通气的疑难杂症。”
“加湿器？”
小晋阳歪着头，对这个新词充满了好奇。
“就是一种能让空气变湿润，让你呼吸起来更舒服的神奇宝贝。”
李寻欢信口胡诌。
“哇！”
小晋阳信以为真，大眼睛里满是崇拜，“寻欢哥哥你好厉害！比太医署那些老头子厉害多了！他们只会给我喝苦苦的药！”
长乐公主也忍不住睁开了眼，嘴角抿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几日的调理，她感觉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快，连带着心情也明媚了许多。
她轻声嗔道：“兕子，不可无礼。李公子是在耗费心力为我们治病，你要安静些，莫要打扰。”
“无妨无妨。”
李寻欢终于收回手掌，结束了今天的疗程。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跟小兕子聊天，有助于缓解我工作的枯燥。对吧，小可爱？”
小晋阳用力点头：“嗯！寻欢哥哥最好了！”
长乐公主看着妹妹活泼的样子，心中满是欣慰。
她起身，对着李寻欢盈盈一礼，真心实意地道谢：“丽质多谢李公子连日来的辛劳，我感觉……真的好多了。”
李寻欢摆摆手，笑道：“客气啥，都是自己人。再说了，把你们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陛下看了高兴，我也省心不是？”
他这话说得直白，又带着点调侃，让长乐公主刚刚恢复正常的脸颊又有些发烫，轻轻“嗯”了一声，便低下头去摆弄自己的衣带。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衡山公主到——”
声音刚落，一个约莫七八岁，梳着双丫髻，身穿粉色宫装，像个小粉团子似的女娃娃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正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所出的幼女，衡山公主。
“长乐姐姐！兕子姐姐！”
小衡山奶声奶气地叫着，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李寻欢，她眨巴着大眼睛，歪着头打量这个陌生的大哥哥，“你是谁呀？”
小晋阳立刻充当了解说员，拉着妹妹的手，骄傲地介绍：“衡山，这是寻欢哥哥！是来给母后和我们治病的神医！他可厉害了，会当‘加湿器’！”
李寻欢被小晋阳这活学活用逗乐了，对着衡山公主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小妹妹你好呀，我叫李寻欢。”
衡山公主却不怕生，迈着小短腿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好奇地问：“寻欢哥哥，你是神仙吗？母后睡着了，你都把她变好看啦！”
童言无忌，却让李寻欢心里颇为受用。
他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小衡山的鼻子，逗她：“神仙算不上，顶多算是个……比较帅的江湖郎中。”
“江湖郎中是做什么的？”
衡山公主追问。
“就是……背着药箱，走街串巷，专门给像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送健康送温暖的。”
李寻欢开始一本正经地忽悠小朋友。
“真的吗？”
衡山公主眼睛亮了，“那我也要健康！要温暖！”
长乐公主看着李寻欢和三妹互动，那娴熟自然的样子，仿佛他天生就该和孩子们在一起，心中那份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她柔声道：“李公子莫要见怪，衡山年纪小，有些顽皮。”
“活泼点多好，小孩子就该这样。”
李寻欢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皇宫里因为这几个小公主，多了不少生气。
他目光转向长乐，正色道：“公主，你与晋阳殿下的气疾，根源在于先天。我的长生诀内力只能温养疏导，延缓发作，改善症状。若要根治，还需寻得一味传说中的灵药。”
长乐公主闻言，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忙问：“是何灵药？”
“此物名为‘天香豆蔻’。”
李寻欢缓缓道，“据说生于极西之地的奇异秘境，三十年一开花，三十年一结果，再三十年方得成熟。其果实蕴含天地间最精纯的生命精华，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重塑先天本源更是不在话下。”
“天香豆蔻……”
长乐公主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世间……真有此神物？”
“有没有，去找找看不就知道了？”
李寻欢笑得胸有成竹，“等我搞定手头一些杂事，就去西域那边转转，说不定运气好，就能碰上呢？”
他这话说得轻松，但长乐公主却明白，那“极西之地”、“奇异秘境”必定是危险重重。她看着李寻欢，眸光如水，轻声道：“公子……不必为我与兕子如此涉险。如今这般，已是侥天之幸了。”
“这话说的，”李寻欢挑眉，“我这人吧，没啥大优点，就是答应的事情，喜欢做到最好。半吊子的康复，不符合我的行事风格。再说了……”
他故意顿了顿，凑近长乐，用带着笑意的气声道：“不把未来媳妇儿的身体彻底养好，我怎么放心带你游山玩水，吃遍天下美食？”
“你……你又胡言！”
长乐公主羞得跺脚，这次连耳根都红透了，拉起两个妹妹的手就往暖阁外走，“兕子，衡山，我们走，不理这个登徒子！”
小晋阳被拉着走，还不忘回头对李寻欢做鬼脸：“寻欢哥哥坏，又把姐姐惹生气啦！”
小衡山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奶声奶气地喊：“登徒子！略略略~”
看着三位公主“落荒而逃”的背影，李寻欢摸了摸下巴，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宫廷日常，似乎比他想象得还要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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