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冬意似乎来得更早，养心殿内的气氛却已冷得像寒冬。
皇上捏着江南送来的急报，指节泛白，信纸在他手中皱成一团。
急报上的字不多，却字字如刀：“淮王煽动盐商叛乱，攻占江宁府，现已被臣擒获，候陛下圣裁。”
“糊涂！真是糊涂！” 皇上将急报狠狠拍在御案上，青瓷笔洗都震得嗡嗡作响。
李福海公公垂首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知道，皇上此刻的怒火，一半是恨淮王不知悔改，另一半，是恨自己当初的心软。
之前，淮王暗中联络旧部，意图谋反，事情败露后，满朝文武都奏请皇上将其处死，以正国法。
可皇上看着跪在殿下、头磕得满是血污的淮王，想起他年幼时追在自己身后喊 “父皇” 的模样，终究是心一软，只将他贬为庶民。
还特意下旨，把胡族公主阿依娜赐婚给他，让他们去江南定居，盼着江南的水土能磨平他的野心，让他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朕给了他生路，他却偏要往死路上走！” 皇上捂着胸口，语气里满是失望。
李福海公公连忙上前，递上一杯热茶：“皇上息怒，龙体为重。淮王虽有错，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定夺如何处置他，还有…… 德妃娘娘那边，怕是已经知道消息了。”
皇上动作一顿，眉头皱得更紧。他怎么忘了德妃，那个看似温婉，实则比谁都精明的女人。
淮王是她唯一的儿子，如今淮王被擒，生死未卜，她绝不会坐视不管。
而此刻的嘉和宫内，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德妃端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玉梳，却半天没梳一下头发。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眼底的疲惫和焦虑藏都藏不住。
她早上就从贴身宫女春桃口中得知了淮王被擒的消息，可她没有哭闹，也没有立刻去养心殿求情，只是让宫人都退下，一个人在殿内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娘娘，该用午膳了。” 春桃端着食盒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德妃摆了摆手，声音平静得有些反常：“把食盒撤了吧，你去把宫里所有伺候的人都叫到正殿来，就说我有话要跟大家说。”
春桃心里咯噔一下，她跟在德妃身边多年，从未见过德妃这般模样。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多问，只能点头应下，转身去通知其他人。
没过多久，嘉和宫的宫女、太监就都聚集到了正殿。他们站成两排，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德妃从内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紫檀木盒子，缓缓走到众人面前。
“你们跟着我，少则三五年，多则十余年，辛苦大家了。” 德妃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她打开紫檀木盒子，里面是一锭锭码得整齐的银子。“这里有五百两银子，你们每人都领一份。往后若是有想出宫的，或是宫中期限已满的，都提前跟我说，我会让人给你们安排好，绝不会亏待大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他们都知道淮王被擒的消息，也明白德妃此刻的心情，可德妃突然分发银两，还说让大家出宫，这实在反常。
“娘娘，您这是说什么呢？” 一个年纪稍大的太监忍不住开口，“淮王殿下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的。您可不能胡思乱想啊！要是您有什么事，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
“是啊娘娘，” 一个宫女跪倒在地，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您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我们可以去养心殿求皇上，求皇上开恩，饶了淮王殿下一命啊！”
其他人也纷纷跪倒在地，七嘴八舌地劝慰德妃，还有人主动提出要去给淮王求情。
德妃看着眼前这些宫人，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摇了摇头：“没用的，皇上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谁去求情都没用。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也不用为淮王求情，好好领了银子，往后各自安好吧。”
她说完，便让春桃把银子分发给众人。大家拿着银子，心里却更慌了。
他们跟着德妃多年，知道德妃虽然当年为了争宠，暗中想除掉皇后和其他受宠的嫔妃，手段不算光明，但对身边的宫人却一直很好，从不苛待。
如今她这般举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想安排好身后事，打算寻短见了。
分发完银子，德妃让大部分宫人都退下了，只留下春桃和几个贴身的太监宫女。
她又从内殿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春桃：“这里面有三百两银子，还有一些我以前攒下的首饰，你拿着。你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出宫后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
春桃接过盒子，“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娘娘，奴婢不走！奴婢要留在您身边伺候您！淮王殿下一定会没事的，您别想不开啊！”
其他几个贴身宫人也纷纷跪倒，哭着说不愿离开。
德妃看着他们，眼眶也有些发红，可她还是硬着心肠说：“你们听话，都出宫去。我已经决定了，你们留在这儿也没用。”
她知道，自己这一步棋必须走得稳。之前淑妃为了替睿王求情，在养心殿外跪了三天三夜，结果不仅没救下睿王，还惹得皇上厌烦，最后被打入了冷宫。
她不能重蹈淑妃的覆辙，若是直接去求情，只会让皇上更加生气，不仅救不了淮王，自己也会落得个凄惨下场。
她要让皇上知道，她不是在求情，而是在用自己的性命赌。
她了解皇上，皇上虽然对淮王失望，但心里还是念着父子之情，更念着多年的夫妻情分。只要她表现出 “生无可恋” 的模样，皇上就绝不会坐视她去死，到时候，淮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看似被动，实则步步为营。
等春桃他们哭着离开后，德妃独自一人走进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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