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书燃尽后的金红灰烬在空中组成了那幅指向“沉眠教堂”的星图，又在程实那行作死的备注下闪烁溃散。虚空深处传来的那声蕴含无尽威严与一丝烦躁的冷哼，如同最后的休止符，彻底终结了这场荒诞而危险的舞会。
溶洞舞池内，一片死寂。
舞会执事及其残魂已彻底湮灭，残余的信徒在牧者威压降临的瞬间便化为了飞灰。只有满地的狼藉、崩裂的穹顶、纵横的沟壑，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余烬，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短暂的沉寂后，是被压抑的痛哼与喘息。
林七夜拄着刀，勉强站立，右臂的伤势在药剂作用下暂时稳定，但内腑的震荡和力量的透支让他脸色依旧难看。迦蓝扶着他，脸上带着未散尽的惊悸。沈青竹默默擦拭着匕首上的污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确认是否还有隐藏的危险。安卿鱼则快速检查着百里胖胖的状况。
胖子在最后的威压冲击中差点昏过去，此刻正瘫在地上哼哼唧唧。
程实靠坐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岩石旁，左脸颊上那暗红色的荆棘纹路依旧传来隐隐的刺痛和持续不断的精神力抽取感，虽然比之前“温和”了些许，但依旧是个致命的隐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掏空的破布袋，连抬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林七夜的声音沙哑而坚定，他环顾四周，“这里空间不稳定，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来时的路被封死了。”沈青竹再次确认了通道入口被巨石和粘稠黑液堵死的状况。
“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口。”迦蓝强打精神，目光扫过崩裂的溶洞四周。
安卿鱼拿出一个探测仪，屏幕上的数据混乱地跳动着：“能量场极其紊乱，常规探测手段效果很差。不过……刚才契约书燃烧和那位……‘存在’的目光降临，似乎对此地的空间结构造成了某种……‘疏通’？”
他的话音未落，溶洞一侧原本布满狰狞浮雕、此刻已然碎裂的石壁后方，隐约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声，以及……若有若无的、与外界灰雾峡谷相似的气息？
“那边！”林七夜敏锐地指向那个方向。
众人精神一振，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向那面碎裂的石壁靠近。
石壁后方，果然隐藏着一条狭窄的、向斜上方延伸的天然裂缝。裂缝中吹来带着湿冷雾气的风，虽然同样令人不适，却比舞池内污浊死寂的空气好上太多。
“有路！”百里胖胖喜出望外，挣扎着就想往里钻。
“等等。”林七夜拦住他，示意沈青竹先行探查。
沈青竹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裂缝，片刻后返回，点了点头：“安全，通往外界，距离不长。”
绝处逢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走！”林七夜当机立断。
小队依次进入裂缝。裂缝内部狭窄而崎岖，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石壁上沾满了湿滑的苔藓。程实几乎是被迦蓝和安卿鱼半拖半架着前行，左脸的纹路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红光。
他一边艰难地挪动脚步，一边感受着纹路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吞噬感，心中念头飞转。这玩意儿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后患无穷。守夜人总部或许有办法？或者……那个“沉眠教堂”？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裂缝的出口到了。
当众人狼狈不堪地从那条隐蔽的裂缝中钻出，重新呼吸到新鲜的、带着浓雾气息的空气时，发现自己正处于灰雾峡谷的另一侧峭壁之上，距离之前的祭坛广场已有相当一段距离。回头望去，只能看到那片区域被更加浓郁的、仿佛在酝酿风暴的血色雾气笼罩，看不清具体情形。
天空中的牧者虚影也已消失无踪，不知是彻底消散，还是暂时退去。峡谷中依旧死寂，但那种令人窒息的、被神明注视的压迫感减轻了许多。
“总算……出来了……”百里胖胖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林七夜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确认暂时安全后，立刻下令：“原地休整十分钟，处理伤势，补充体力。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返回峡谷入口，与外界取得联系。”
众人各自找地方坐下，处理伤口，服用丹药和补给。气氛凝重而沉默，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沉重的伤亡和未知的前路冲淡。
程实靠在一块岩石上，迦蓝正在小心地为他左脸的荆棘纹路进行初步检查和净化尝试。淡金色的净化之光落在纹路上，却如同泥牛入海，不仅没有效果，反而似乎刺激了纹路，让其蠕动加快，吞噬之力也隐约增强了一丝。
“不行，”迦蓝收回手，脸色凝重，“这纹路与他的灵魂绑定极深，蕴含的规则层级很高，我的净化之力无法驱散，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程实倒吸着冷气，感觉左脸更疼了，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事……就当……多个纹身……挺潮的……”
林七夜走过来，看着程实脸上的纹路，眉头紧锁：“回去后，立刻申请总部最高级别的医疗和规则研究支持。这东西不能留。”
程实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摸了摸口袋，那枚规则硬币还在，触手冰凉。这次舞会之行，虽然险象环生，差点把小命搭进去，但收获……也算有点？
至少，知道了下一个“副本”叫什么名字。
“沉眠教堂……”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休整时间很快过去。
林七夜站起身：“出发，原路返回，保持警惕。”
小队再次启程，沿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死寂而危险的灰雾峡谷中。来时是满怀警惕的探索，归途则是带着伤痕与秘密的撤离。
程实被队友护在中间，步履蹒跚。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隐藏在峭壁裂缝中的舞会出口，又摸了摸自己左脸上那如同活物般的荆棘纹路。
这场强制参加的“假面舞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绝非结束。
牧者的凝视，脸上的印记，还有那个被标记的“沉眠教堂”……
下一次的“邀请函”，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而他这个“特邀嘉宾”，恐怕很难拒绝。
程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那惯有的散漫被一丝冰冷的锐利取代。
“下次……”
“得准备点……更劲爆的曲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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