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府邸,是他的根基。而这根基之上,他要亲手建起一座,无人能够撼动的,通天之塔。
冬月初,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如盐撒在空中,悄无声息地,为那座刚刚落成的林府,披上了一层素雅的银装。工程已然竣工,最后一批工匠在领了足以过个肥年的丰厚赏钱后,千恩万谢地散去。只留下刘师傅和他最得意的几名弟子,还在做着最后的检校与修饰。
整座府邸,静静地伫立在南城的巷陌之中。它没有荣国府那般连绵的飞檐斗拱,也没有忠顺王府那般森严的朱门高墙。它的美,是一种内敛的、充满了秩序感与力量感的美。青砖黛瓦,线条洗练,格局开阔,光线从那些被精心设计过的、远大于寻常府邸的窗格中涌入,将室内照得通透明亮,驱散了冬日的阴晦。
府内的每一处细节,都体现着主人那近乎可怕的实用主义与超前审美。地龙的设计让每一间屋子都温暖如春,地下水渠的布局足以应对京城十年一遇的暴雨,而那看似寻常的亭台花木,其位置、高低,皆暗合着一种奇特的章法,既是景致,又是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这日雪后初晴,林乾终于决定,是时候去向那座他寄居了数月的“牢笼”,做最后的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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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荣庆堂
气氛一如这初冬的天气,明亮,却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贾母高坐于榻上,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茶,目光却有些涣散。王夫人与王熙-凤分坐于下首,皆是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当丫鬟通报“林解元求见”时,堂内那股凝滞的空气,才仿佛被打破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林乾一袭天青色的锦袍,缓步而入。他先是对着贾母,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晚辈之礼。
“外孙林乾,拜见外祖母。叨扰府上多日,如今南城祖宅已然修葺完毕,内外皆已打点妥当。晚生今日特来拜别,不日,便将携妹妹迁回,不敢再扰府上清净。”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言辞谦逊恭敬,却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
贾母那只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她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眉目沉静的少年,心中百味杂陈。悔、憾、畏、怨……最终,都化作了一声苍老的、长长的叹息。
“罢了,”她缓缓放下茶杯,声音沙哑,“既是收拾妥当了,那便去吧。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强撑着最后一丝长辈的体面,说道:“只是,你妹妹的身子素来娇弱,你们那新宅子,刚建好,总归是有些烟火气的。不如,再让她在府里多住些时日,等开了春,暖和了,再搬过去也不迟。”
这番话,看似是体贴入微的关怀,实则是最后的、也是最无力的试探。只要黛玉还在荣国府一日,那份属于外祖家的“情分”,便始终还在。
然而,林乾并未给她留下任何的余地。
他再次躬身一揖,声音依旧温和,却如磐石般坚定:“谢外祖母关怀。只是,家父来信,再三叮嘱,新宅乃林家在京之根基,不可一日无主。祖宗牌位,亦需尽快迁入,早晚上香,方合人子之礼。至于妹妹的起居,府上的一应物事,晚生都已备妥,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将“家父”与“祖宗”这两座大山搬了出来,彻底堵死了贾母所有的后路。
贾母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林乾再次行礼,随即,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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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走出荣庆堂,一道身影,仿佛是“恰巧”路过,与他迎面相遇。
是薛宝钗。
她今日穿了一件蜜合色的棉袄,外面罩着一件石青色的斗篷,更衬得她面如银盘,眼如水杏,气质稳重端方。她身后跟着丫鬟莺儿,手中捧着一个食盒。
“林解元。”薛宝钗停下脚步,对他福了一福,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得体的笑容。
“薛姑娘。”林乾亦还了一礼。
两人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还是薛宝钗先开了口,她指了指手中的食盒,笑道:“家慈听闻解元公不日将迁新居,特命我送些新制的糟鹅掌来,聊表贺意。只是东西琐碎,不好送到解元公的院里,扰了清净。”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送了礼,又全了礼数,更不会落人口实。
林乾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莺儿,淡淡道:“有心了。请代我,谢过薛姨妈。”
他说罢,便欲侧身离去。
“解元公,”薛宝钗却突然又叫住了他。她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快得几乎让人听不清,“会试在即,听闻今科主考,是礼部的何尚书。何尚书此人,最是厌恶文章华而不实,喜谈玄理。解元公,当心‘偏题’。”
说完这句话,她不等林乾有任何反应,便立刻退后一步,再次福了一福,转身带着莺儿,款款离去,仿佛方才那句石破天惊的提醒,不过是一句寻常的问候。
林乾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微沉。
他知道,薛宝钗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其价值,远超千金。这已不是简单的示好,而是一次精准的、充满了政治智慧的……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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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林乾再次入宫。
养心殿内,元启帝正在看一份关于北疆军需的奏报,见他进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那‘试验基地’,建好了?”
“托陛下洪福,已然竣工。”林乾躬身回道,“臣今日入宫,一为向陛下汇报营造新法之成效,二为……斗胆,向陛下求一个恩典。”
“哦?”元启帝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臣那新府,既为陛下‘试验基地’,若悬寻常府名,恐堕天家威仪。臣斗胆,恳请陛下能为臣之府邸,亲赐一名,以彰圣恩。”林乾的声音,诚恳而谦卑。
元启帝闻言,放声大笑。他站起身,走到林乾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充满了帝王的欣赏与期许。
“好!朕的麒麟儿,当有朕亲赐之府名!”他踱回御案之后,沉吟片刻,随即,拈起朱笔,在一张明黄的绢帛上,写下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他将那绢帛,亲自递到林乾手中。
林乾展开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那上面写着的,是——
“定远侯府。”
这已不是赐名,而是……赐爵!是一个君王,对一个尚未完全展露锋芒的少年,许下的最沉重,也最不可动摇的承诺!
林乾的心,第一次,真正地,被眼前的君王,所震撼。
他捧着那份绢帛,单膝跪地,声音前所未有地,郑重而坚定:
“臣,林乾,叩谢陛下天恩!定不负陛下,‘定远’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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