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解元”,拖着长长的、喜庆的尾音,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烙在了荣国府那块“敕造”的匾额之上,烙在了每一个听见此声的贾府下人的心头。
门外,围观的街坊邻里瞬间炸开了锅。惊叹声、议论声、倒吸冷气之声,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刷着这座百年府邸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体面。
“解元!竟是头名解元!”
“那位林公子……当真是文曲星下凡了!”
“荣国府这回,怕是真看走了眼,竟把一尊真佛,当成了泥菩萨……”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那些往日里最是趾高气扬、眼高于顶的管事和仆役们,此刻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泥偶,一个个垂着头,脸色煞白,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那声“解元”,对他们而言,不是喜报,而是丧钟。
报录人见无人出来打赏,也不着恼,只是将那洪亮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确保这天大的喜讯,能穿透层层院墙,抵达它该抵达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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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人动了。
缀锦楼内,林安几乎是冲了出来。他脸上那份狂喜与激动,与府内其他人那死气沉沉的表情,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他快步走到大门前,从怀中摸出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恭恭敬敬地塞到了报录人的手中,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有劳!有劳大人了!”
“恭喜林管家!贺喜林解元!”报录人掂了掂银子的分量,脸上笑开了花,又是一阵更加卖力的锣鼓与唱喏,这才心满意足地,簇拥着那份大红的喜报,向着缀锦楼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畅通无阻。
往日那些需要通报、需要等候的关卡,此刻都门户大开。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都远远地避让在路的两旁,躬着身,那目光中,是再也无法掩饰的、纯粹的敬畏。
当那喜庆的锣鼓声,终于敲响在缀锦楼的院外时,整个荣国府,仿佛才从那场巨大的震荡中,缓缓回过神来。
王夫人正在自己的房中抄写佛经,闻听此声,手中那管紫毫笔,一颤,一滴浓黑的墨汁,重重地,玷污了那张雪白的经文纸。她怔怔地看着那团污迹,许久,才缓缓地,将那管笔,轻轻搁下。
贾宝玉正在园中与姐妹们赏菊,遥遥听到那锣鼓声,听清了那“解元”二字,他脸上的笑容,便一点点地,凝固了。他看着眼前开得正盛的秋菊,第一次觉得,这些花,开得有些……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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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锦楼内,林乾正在灯下,陪着黛玉看一幅新得的《秋山行旅图》。
当那震天的锣鼓与唱喏传来时,黛玉那只指着画中山水的小手,猛地一颤。她霍然回头,看向林乾,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了比窗外任何灯火都要璀璨的光芒。
林乾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只是平静地转过头,透过窗户,看着那一队身着红衣的报喜人,走进了院子。
他没有起身。
他只是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画卷,指着画中一处最高、最险峻的山峰,声音温和,仿佛在继续着方才的话题:
“你看,这座山最高。但上山的路,却是从这最不起眼的山谷里,一步步走出来的。”
黛玉的心,瞬间安定了。她看着兄长那张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侧脸,心中那份因狂喜而带来的飘忽感,被一种更深沉、更踏实的暖意所取代。
她明白了。对别人而言,这是登顶的荣耀。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又走了一步路而已。
林安捧着那张用泥金书写的大红喜报,快步走了进来,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喜色:“大少爷!解元!是头名解元!”
林乾这才缓缓起身,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喜报。
他展开,扫了一眼,随即,将它递给了身旁的黛玉。
黛玉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在那“乡试第一名解元林乾”一行字上,来来回回地,看了许久许久。看着看着,她的眼圈便红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滴落在那张喜报的“乾”字之上,洇开了一小片湿痕。
林乾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傻丫头,”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这是喜事。该笑。”
黛玉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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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那座日新月异的工地上。
当东宫派来的内侍,将一份“东宫清玩”的贺礼——一套名贵的文房四宝,与太子亲笔书写的“经纬栋梁”四个字,送到临时工棚时,整片工地,再次沸腾了!
工匠们簇拥着刘师傅,看着那份来自储君的贺礼,看着那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一个个与有荣焉,脸上的汗水,都仿佛在闪着光。
刘师傅捧着那幅字,手都在颤抖。他转身,对着身后所有的工匠,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声喊道:
“都听着!咱们建的,不是寻常府邸!是未来的侯府!是储君亲笔题字的栋梁之基!都给我把手上的活,干得再漂亮些!绝不能,堕了林解元的威风!”
“好——!”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了南城的天空。
从这一刻起,这座宅院,便不再仅仅是林府。它更是京城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处政治坐标。它是天子之眷、东宫之望,与一位新科解元、未来辅臣的……奠基之石。
而它的主人,那个刚刚才踏过龙门,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他的名字,已然与这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府邸一道,在这京华之地,深深地,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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