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号的轮机舱内,空气灼热得几乎能将人点燃。
赤着上身的轮机兵们,浑身被汗水浸透,他们黝黑的肌肉在锅炉的火光下闪闪发亮。他们正用铁锹,将一铲又一铲最优质的鹰巢城煤炭,疯狂地送入熊熊燃烧的锅炉之中。
压力表的指针,在“滋滋”声中,颤抖着,缓缓地,越过了那条代表着“安全”的红色刻度线,指向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代表着“危险”与“极限”的区域。
整艘船的钢铁骨架,都因为“海妖之心”的超负荷运转,而发出了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铁手”霍恩,这位年过半百的总管,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压力表,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随着那颤抖的指针,一下下地狂跳。他这辈子造过无数的船,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如此疯狂的方式,去驾驭一艘船。
“稳住!都给我稳住!”他对着手下的轮机兵们咆哮道,“总督大人,把他的命,和我们所有人的命,都交给了这颗心脏!我们不能让它停下来!”
而在舰桥之上,亚恩则如同磐石般,稳稳地站立在舵盘之旁。
他的手中,紧握着那张不完整的海图,以及那本记载着“星象潮汐”规律的古老航海日志。
“左舵五,绕开前方礁石区!”
“明轮转速,提升至一百二十转!我们要抢在下一个涡流形成之前,冲过去!”
“了望手!报告前方雾气浓度和风向变化!”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清晰而冷静地发出。他的大脑,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他将古老日志中的神秘规律,与自己所掌握的现代流体力学、天文学知识相结合,在这片被视为“神明禁区”的魔鬼海域,规划出了一条……唯一的生路。
“北风”号,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的钢铁之箭,义无反顾地,射入了“风暴之眼”那终年不散的、如同灰色浓墙般的迷雾之中。
一进入雾区,周围的世界,仿佛瞬间变了。
天与海的界限变得模糊,阳光被彻底吞噬。四周一片灰白,能见度不足十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的、带着硫磺和咸腥味的怪异气息。
罗盘的指针,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旋转。
“大人!罗盘失灵了!”舵手惊慌地喊道。
“放弃罗盘!”亚恩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从现在开始,我们的眼睛,是天上的星辰,和……这片大海的呼吸!”
他命令士兵,每隔一段距离,就向海中投下一个绑着浮标的测深锤,通过测量水流的速度和方向,来判断暗流的走向。
他自己,则不时地抬头,透过浓雾的间隙,去捕捉那些一闪而过的、只有他才能看懂其规律的星辰位置。
“轰隆!”
一道巨大的闪电,如同银蛇般,在不远处的空中炸开,将周围灰白的浓雾,瞬间映照得一片惨白。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船上的士兵们,不少人都吓得脸色发白。在这种环境下,人类的渺小与脆弱,被无限放大。
但亚恩,依旧面沉如水。
他的舰队,在这片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魔域中,艰难地,却又坚定地,向前突进。
他们闯过了一个又一个致命的漩涡,躲过了一片又一片锋利如刀的暗礁。有好几次,船身都因为巨大的水流冲击,而发生了剧烈的倾斜,几乎要倾覆。但每一次,都在亚恩精准的指挥和“海妖之心”那强劲的动力下,化险为夷。
终于,在航行了近十个小时之后。
前方了望手那带着哭腔的、狂喜的喊声,响彻了全船:
“陆地!我看到陆地了!就在前面!”
浓雾,渐渐变得稀薄。
一座阴森、诡异的黑色岛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那座岛,通体由黑色的、如同被血浸染过的礁石构成。岛屿的中央,是一座高耸的、如同利剑般直插天际的山峰。整座岛上,寸草不生,死气沉沉。
在岛屿的另一侧,一个被山体环绕的、隐蔽的港湾里,影影绰绰地,停泊着数艘破败不堪的、挂着血色断锚旗帜的海盗船。
“背叛者之喉”……他们到了!
“全舰,静默航行!轮机舱,降低转速,减少烟雾排放!”亚恩压低了声音,下达了命令。
“北风”号,如同一头悄然逼近猎物的巨鳄,无声无息地,向着那座岛屿的侧后方,缓缓靠近。
亚-恩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岛上的情况。
他看到,在岛屿中央那座山峰的顶端,似乎有一个被人工开凿出来的平台。平台上,建立着一个巨大的、由不知名兽骨和黑色石头搭建而成的祭坛!
祭坛的周围,点燃着一圈圈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火焰。
数十个身穿血色长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围绕着祭坛,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他们口中,吟诵着古怪而扭曲的咒文,那声音,仿佛能直接穿透空间,钻入人的脑髓,引起阵阵眩晕和恶心。
而在祭坛的中央,一个被铁链牢牢捆绑在石柱上的身影,若隐若现。
虽然距离遥远,但借着望远镜,亚恩依旧能看清,那是一个穿着华贵衣饰的、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年轻女子。
伊索尔德!
看到这一幕,布兰登骑士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大人……”
“冷静,布兰登。”亚恩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冰冷,“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们似乎在等待某个特定的时刻。”
亚恩注意到,祭坛上的那些人,不时地抬头,望向天空。
他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在这片被浓雾笼罩的天空之上,一颗散发着诡异红光的、如同妖魔之眼般的星辰,正在缓缓地,向着天顶的位置,移动。
是那本古老日志中记载的……“血月之刻”!
他明白了。这场仪式,与天象有关!他们是在利用某种星辰的力量,来完成这场邪恶的献祭!
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全员准备!”亚恩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如同万载寒冰。
“雷霆士兵,准备登陆作战!目标,山顶祭坛!不留任何活口!”
“炮兵!将四门七磅线膛炮,推上甲板!给我用最快的速度,锁定祭坛的位置!”
“我不管那是什么仪式,我不管他们信奉的是什么邪神!”
亚-恩拔出了自己的指挥刀,直指那座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山巅。
“在它完成之前,我要把它,连同那座岛,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北风”号,这头沉默的钢铁巨兽,终于,亮出了它最锋利的獠牙。
一场围绕着邪恶祭坛的、在魔域深处展开的、极限的救援与毁灭之战,即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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