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霜刃“同意”了南景司的立后要求,她在昭阳殿的待遇便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束缚手脚的沉重铁链被撤去,虽然殿外守卫依旧森严,但殿内已可自由活动。
一应供给也迅速按照皇后规格置办起来:
云锦绸缎、珠翠首饰、珍馐美馔源源不断地送入,殿内甚至还添置了琴案、书桌和几盆名贵的兰花。
沈霜刃表面欣然接受,暗中却时刻留意着守卫的变动和眼线的分布。
她知道,南景司的“信任”是有限的,也是脆弱的,必须用更大的“诚意”来换取。
这天一早,她对着铜镜仔细梳妆。
特意换上了一身鲜艳如火的石榴红留仙裙,裙摆用金线绣着大朵的缠枝牡丹,华贵夺目。
她又让宫女为她梳了一个不同于盛京流行的发髻,额前点缀着细碎的珍珠流苏,眉眼间的妆容也刻意加深,勾勒出几分异域的风情——
她记得,闻人晴禾,那位让南景司念念不忘的北狄公主,便是这般明艳张扬的打扮。
“备轿,本郡主要去两仪殿求见皇上。”
她对殿外候着的侍卫吩咐道。
两仪殿内,南景司正在批阅奏章。
新帝登基,千头万绪,虽有多年筹谋,但真正坐上这个位置,才发现要处理的事务远比想象中繁杂。
听到通传昭华郡主求见,他略微沉吟,便宣了进来。
当那道火红的身影步入殿内时,南景司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
日光从殿门斜射而入,映在她身上,那抹红艳得刺眼,额前流苏轻晃,眉眼间的妆容……
一瞬间,他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那个同样爱穿红衣、笑容明艳如骄阳的女子。
“晴禾……”
一声低喃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他唇边溢出。
沈霜刃仿佛没听清,脚步未停,走到殿中,盈盈下拜:“臣女参见皇上。”
声音清越,与记忆中那道略带沙哑的嗓音不同。
南景司猛地回神,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即迅速恢复平静,只是握着朱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平身。昭华郡主求见,有何事?”
他语气如常,目光却不自觉地在她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沈霜刃站起身,从宽大的袖中取出那枚看似普通的银质平安锁,双手奉上:
“臣女记得,皇上日前曾问起将军令之事。臣女回去后反复思量,仔细检查了随身之物。这枚平安锁,是臣女……十年前遭逢大难,侥幸存活后,一直贴身携带的旧物。总觉得它似乎……比寻常银锁沉重些许,但又查不出所以然。想着皇上见多识广,或许能看出些端倪,特拿来请皇上过目。”
她说话时,微微向前走了几步,带起一阵清风,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散开一种清冷幽远的香气——鸢尾花香。
这是她让紫璇特意调制的香粉,北狄皇室所用的香粉味道,她一直带在身上,却不想今日派上用场。
南景司的鼻翼几不可查地动了动,那熟悉的香气钻入鼻腔,瞬间勾起了更多深埋的记忆。
他看着眼前女子乖顺低眉的模样,那身红衣,那妆容,这香气……
种种叠加,竟让他紧绷多日的警惕心,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她看起来如此坦诚,甚至主动拿出了可能藏有秘密的旧物。
难道……她真的认命了,想用这“投名状”换取后半生的荣华安稳?
“哦?”南景司放下朱笔,身体向后靠了靠,目光落在那枚平安锁上,带着审视,“既然昭华郡主如此说,那朕便看看。”
沈霜刃依言上前,将平安锁轻轻放在御案上。
她动作间,那鸢尾花香更加清晰地萦绕在南景司鼻端。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那温顺的眉眼,心头一动,忽然伸出手,将她拉入了怀中!
沈霜刃身体一僵,一股强烈的厌恶和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咙,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干呕的冲动!
但她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甚至微微调整了姿势,让这个拥抱看起来不那么抗拒。
她仰起脸,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羞涩:“皇上?怎么了?”
南景司抱着她,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身躯和那熟悉的香气,闭上眼,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但怀中人细微的僵硬和那声疑问,让他很快清醒过来。
这不是晴禾。晴禾不会这么温顺,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松开手,恢复了帝王的从容,只是眼神柔和了些许:“没怎么。只是觉得郡主今日……格外好看。”
沈霜刃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冷意,退开一步:“皇上谬赞了。”
南景司不再多言,拿起那枚平安锁,入手确实比普通银锁沉上不少。
他翻来覆去仔细查看,锁面光滑,雕着寻常的吉祥云纹,并无特别之处。
但他心思缜密,又听了沈霜刃的话,便从腰间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
沈霜刃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动作。
只见南景司用匕首尖端,在锁面边缘一处极其细微的接缝处,轻轻一划!
果然,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银质表层被撬开了一道细缝!
他小心地沿着缝隙划开,竟将一层极薄的银壳完整剥离!
银壳之下,露出的并非银胎,而是一块鎏金打造的令牌!
令牌不大,但纹路古朴繁复,正中赫然是一个苍劲有力的“沈”字,周围环绕着虎贲图腾,背面则刻着晦涩的古老符文和一个小小的火焰印记。
这正是传说中的沈家将军令!
可号令那些隐秘的、世代效忠沈家的死士和部分特殊军队!
南景司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看向沈霜刃,眼中充满了震惊、狂喜和一丝难以置信!
沈霜刃适时地露出了极度惊讶的表情,用手掩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这竟然是……!原来母亲留给我的平安锁,内里竟藏着这个!臣女真的……全然不知!”
她的震惊看起来那么真实,眼神清澈见底,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作伪。
南景司看看手中沉甸甸、意义非凡的将军令,又看看眼前“懵然无知”、主动将如此重要之物献上的沈霜刃,心中最后那点疑虑,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加速消融。
一个隐藏了十年、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她却毫不犹豫地交给了他。这份“诚意”,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这……便是沈家将军令?”
南景司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
沈霜刃点点头,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似怀念,似伤感,但很快又转为坚定:
“既然臣女已经答应了皇上,那臣女的一切,自然都是皇上的。这令……虽是父亲遗物,但如今,它该属于皇上。希望能对皇上……有所帮助。”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识大体”、“一心向着未来夫君”的准皇后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南景司将将军令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金属冰冷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权力意味。
他看向沈霜刃的目光,终于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和利用,多了几分真正的满意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
“昭华郡主果然……不同凡响。”
他难得地给出了真诚的夸赞,“朕心甚慰。”
沈霜刃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皇上过奖了。对了,昭阳殿的小厨房今日新做了一道洛川特色的杏仁酪和玫瑰酥,甜而不腻,皇上政务劳累,可要移驾去尝尝?也算……臣女的一点心意。”
她都如此主动邀约,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南景司几乎就要点头答应。
美人在侧,香气袭人,又有将军令在手,他心情正是大好。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雒羽闪身而入,单膝跪地:“启禀皇上,西域使臣紧急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南景司眉头微蹙,看了一眼沈霜刃,又看看手中的将军令,沉吟片刻。
“郡主先回昭阳殿吧。”
他语气温和,“朕处理完此事,改日再去品尝郡主的心意。”
沈霜刃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失落,但很快便体贴地点头:
“是,臣女明白。那臣女告退,不打扰皇上处理正事。”
她行礼,转身,裙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缓步退出两仪殿。
脸上那温婉动人的笑意,在转身背对南景司的一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变得冷若冰霜,眸底深处寒光凛冽。
回到昭阳殿,挥退所有宫人,沈霜刃独自坐在临窗的软榻上。
窗外阳光明媚,庭院中的桂花开了第二茬,香气馥郁。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拂过腰间荷包内层一处极其隐蔽的夹缝——
那里,静静躺着一枚与方才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令牌。
只是这一枚,触手生温,是真正的羊脂白玉质地,鎏金部分也更为古朴厚重,背面的火焰印记中心,有一点极细微的、天然形成的朱砂红。
这才是真正的将军令。
而交给南景司的那枚,是她让战骨堂机械师赶制的仿品。
仿得以假乱真,连重量和部分细节都做到了九成相似。
除非是极其熟悉此令、或者像她这样持有真品的人,否则绝难分辨。
当初在她发现平安锁的真相时便留了个心眼,做了个假的,以防万一。
她轻轻摩挲着真令边缘那点朱砂红,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很好。
这步险棋,成功了!
南景司果然对将军令执念深重,而她精心准备的“晴禾幻影”和主动献上的“诚意”,也果然进一步麻痹了他。
接下来的几天,她敏锐地察觉到昭阳殿的变化。
殿内值守的宫女太监虽然还在,但那种时刻被监视的感觉淡了许多。
原本安插在内殿各处、甚至隐藏在暗处的眼线,似乎也在逐渐减少。
外殿的守卫虽然依旧,但巡逻的间隔似乎拉长了,交接时也多了几分松懈。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南景司对她“乖巧懂事”、“一心向他”的认知正在加深。
偶尔他过来用膳或小坐,言谈间试探减少,倒多了几分将她视为“自己人”的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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