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黑风岭上的血腥味尚未散去。
萧辰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面色苍白如纸。先前强行施展时间法则的反噬正在体内肆虐，五脏六腑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穿。最严重的是神魂之伤——强行以真元境驱动帝级法则，几乎撕裂了他的识海。
“别动。”姬明月跪坐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用锦帕擦拭他唇边的血迹。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后怕。方才那一战，她真的以为要失去他了。
萧辰闭目调息，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但金光忽明忽灭，显见他连维持最基本的疗伤功法都极为艰难。
“你的伤…”姬明月声音哽咽，“是因为我…”
“与你无关。”萧辰打断她，声音虽虚弱却依旧沉稳，“是我低估了幽冥殿的底蕴。那黑袍老者燃烧神魂施展的幽冥血狱，已触摸到领域门槛。若非他修为不足，今日结局难料。”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明镜似的。最大的代价，是那三缕悄然变白的发丝——时间法则的反噬，直接削去了他三十年寿元。对曾经与天地同寿的玄帝而言，三十年不过弹指，但对如今重修的躯体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折损。
姬明月不再多言，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三颗龙眼大小的丹药。丹药呈七彩流光，刚一出瓶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
“九转还魂丹？”萧辰略显诧异，“你何时…”
“离开神医谷时，谷主私下赠我的。”姬明月将丹药递到他唇边，“他说此丹能修复神魂之伤，或许能帮到你。”
萧辰没有推辞。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药力瞬间涌向四肢百骸，重点修复着受损的识海。他不得不承认，这九转还魂丹确实堪称圣品，即便在他巅峰时期，也能算是不错的疗伤丹药。
药力运行三个周天后，萧辰的脸色稍见红润。他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姬明月近在咫尺的眸子。那双眼中有担忧，有后怕，还有一种他看不太分明的情绪。
两人此刻距离极近，姬明月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她似乎也意识到这点，耳根微红，却没有退开，反而更认真地替他擦拭额角的冷汗。
“殿下不必如此。”萧辰微微偏头，“我的伤无大碍。”
“叫我明月。”她突然道，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此刻没有公主，只有姬明月。”
萧辰沉默片刻，终是没有回应。
姬明月也不强求，只是仔细地将他的汗拭净，又从自己的储物镯中取出一件披风，轻轻披在他肩上。
“你的真元消耗太大，山风寒冷，莫要再添新伤。”
萧辰看着肩上绣着凤凰纹样的披风，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女儿香。他千年不变的心湖，竟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姬明月瞬间警觉，起身挡在萧辰身前。
“是萧战。”萧辰淡淡道，“还有三百禁军。”
姬明月诧异地看着他。他的神识明明受损严重，为何还能如此精准地辨别来者？
不过片刻，果然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少年一身银甲染血，正是萧战。他飞身下马，冲到萧辰面前单膝跪地：
“哥！我来晚了！”
当他抬头看见萧辰苍白的面色和那三缕刺目的白发时，虎目瞬间赤红：“是谁伤了你？！我灭他满门！”
“无妨。”萧辰摆手，“清理战场，统计伤亡。”
“是！”萧战强压怒火，转身下令，“搜山！遇到幽冥殿余孽，格杀勿论！”
禁军迅速散开开始清理战场。萧战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姬明月，连忙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萧将军请起。”姬明月恢复公主的威仪，“辛苦将军及时来援。”
“殿下言重了。”萧战看向萧辰，眼中满是崇拜，“我哥一人就斩了三个神通境，这等战绩传出去，足以震动整个天凤皇朝！”
姬明月微微颔首，心中却想：何止震动皇朝，若是世人知道他以真元境修为瞬杀神通，怕是整个大陆都要为之疯狂。
萧战效率极高，不过半个时辰就已清点完毕。
“哥，共歼敌一百四十七人，其中神通境三人，真元境九人，其余皆为凝液境。缴获各类法器丹药若干，已登记造册。”他递上一枚玉简，“这是详细清单。”
萧辰看都没看：“战利品分给将士们，算是犒赏。”
“这…”萧战犹豫，“神通境的法器太过珍贵…”
“按我说的做。”萧辰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萧战不再多言，领命而去。姬明月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越发觉得看不透这个男人。对敌人狠辣无情，对自己人却慷慨至此。三大神通境的遗物，足以让任何一个世家疯狂，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分给了普通军士？
待萧战走远，萧辰突然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你怎么样？”姬明月急忙扶住他。
“九转还魂丹药效过了。”萧辰擦去血迹，“神魂之伤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姬明月抿了抿唇，突然伸出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你…”
“别动。”姬明月闭目凝神，一股温和的魂力缓缓渡入萧辰识海，“我虽不擅魂术，但九天玄凰体对神魂创伤有天然滋养之效。”
萧辰确实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抚慰着刺痛的识海，比九转还魂丹的药效更加柔和持久。他心中微动：九天玄凰体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幽冥殿如此处心积虑要得到她。
良久，姬明月收回手，脸色有些苍白：“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多谢。”萧辰感觉到神魂的刺痛缓解了大半，“这对你的消耗也不小。”
“比起你为我做的，不算什么。”姬明月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萧辰移开目光，望向正在打扫战场的军士：“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姬明月神色凝重起来：“必须尽快赶回皇城。父皇的病情恐怕比想象中更严重，三哥监国后竟然能调动幽冥殿的人，说明宫中已经…”
她没再说下去，但萧辰明白她的意思。皇城恐怕已经大半落入幽冥殿掌控之中。
“你的身体…”姬明月担忧地看着他。
“无妨。”萧辰起身，“既然答应了护你周全，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就在这时，萧战快步走来：“哥，发现一个活口！是那个黑袍老者的弟子，重伤昏迷了。”
萧辰眼神微动：“带过来。”
很快，一个年轻男子被抬了过来。他腹部有个可怕的伤口，气息微弱，显然活不了多久。
萧辰并指点在其眉心，强行搜魂。片刻后，他眉头紧锁：“果然如此。”
“有什么发现？”姬明月急问。
“幽冥殿在皇城布置了血祭大阵，需要皇室嫡系血脉作为祭品。”萧辰语气凝重，“你三哥姬玄风，早已被幽冥老祖控制，成了傀儡。”
姬明月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三哥他…”
“血祭大典在三日后月圆之夜举行。”萧辰继续道，“届时幽冥老祖将亲自主持，要借皇室血脉打开幽冥通道，接引幽冥界的力量降临。”
姬明月脸色煞白：“我们必须阻止他！”
萧辰沉吟片刻：“你的九天玄凰体，是至阳至圣之体，正是幽冥之力的克星。这也是他们一定要活捉你的原因。”
他看向姬明月：“但你现在实力未复，贸然回皇城无异自投罗网。”
“那也要回去！”姬明月眼神坚定，“我是天凤皇朝的公主，守护子民是我的责任。”
萧辰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忽然想起千年那个同样固执的身影。他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陪你走这一趟。”
姬明月怔怔望着他：“为什么？你明明可以不管的…”
萧辰望向皇城方向，目光深邃：“有些事，是时候了结了。”
千年前他败于幽冥殿主之手，被迫转世重生。这场因果，也是时候清算了。
夜风吹起他额前那三缕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姬明月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太多故事，太多沉重。
她轻轻解下腰间一枚凤纹玉佩，塞进萧辰手中：“这是我出生时父皇赐我的护身符，里面封着一道皇级剑气。你伤势未愈，带着防身。”
玉佩触手温润，隐隐有强大的能量波动。萧辰本想推辞，却在接触到玉佩的瞬间怔住了——
这玉佩的材质和工艺，分明是千年前玄天宗的风格！而且玉佩核心的那道剑气，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玉佩从何而来？”他急声问。
姬明月被他突然严肃的态度吓了一跳：“说是父皇从一座上古遗迹中所得，具体我也不知。怎么了？”
萧辰摩挲着玉佩上熟悉的纹路，心中波涛汹涌。
这玉佩，是他千年前亲手为徒弟清璇所制！怎么会出现在天凤皇朝？还成了公主的护身符？
千年时光，故人何在？轮回转世，因果不休。
他握紧玉佩，仿佛握住了一段尘封的岁月。
“走吧。”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玉佩小心收好，“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夜色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剑，仿佛能穿透千载时光，直指那个纠缠了太久的宿敌。
明月高悬，照见人间修罗场；帝星归位，重掌乾坤定生死。
皇城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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