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在曲阜孔宅或某处世家大族的书房里，一些皓首穷经的大儒则面色尴尬或恼怒，他们世代钻研、引以为傲的谶纬之学，竟被后世视为“神秘化手段”和“争权工具”，这无疑动摇了他们学问乃至地位的根基。
……
“纵观历史，谶纬之学的兴衰始终与权力博弈紧密相连。纬本质上是特定群体争夺话语权的工具。”
“西汉儒生通过垄断谶纬的解释权，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皇权。他们可以借天象异变要求皇帝反省，可以借祥瑞出现为特定政策造势，甚至可以借谶语预言王朝更替。这种话语权的争夺，在汉成帝时期达到高潮，当时儒生集团几乎完全掌控了舆论导向。”
“在整个西汉，儒生们通过这种手段限制皇权，挑动舆论为自己以及自身家族攫取利益，在全国各地出现了大量以儒学为名义的士族门阀，他们垄断了当地的话语权和选官权，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土皇帝。”
“荒谬！一派胡言！” 一位汉代的老儒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天幕斥责。
“纬书深奥，蕴含圣人之微言大义，岂是后世俗子所能妄加揣测的！”
然而，他内心深处，未必没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更多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则若有所思，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苦读经书却难有进身之阶，原来那些高门大族早已通过垄断对经义的解释权，把持了通往权力的道路。
“这种局面在王莽代汉后发生逆转。王莽本人就是依靠谶纬上位的最大受益者，但当他试图继续用谶纬维持统治时，却发现这套话语体系反而成为反对者攻击他的武器。更始帝刘玄、光武帝刘秀都利用谶纬来证明自己才是真命天子。”
“最重要的是王莽当了皇帝后干的并不好，让绝大多数百姓都受到了伤害，于是这种谶纬之说才最终沦为了惑众的妖言妖语，被历朝历代所禁毁，慢慢的退出了主流舆论，沦为乡间神汉的无稽之谈。”
刚刚经历了王莽篡汉的动荡，又迎来光武中兴的东汉初年，刘秀本人看着天幕，神色有些复杂。
他正是利用《赤伏符》中“刘秀发兵捕不道”的谶语证明自身合法性，此刻却被点破其中关窍，不禁有些尴尬。而朝堂上那些曾极力鼓吹谶纬的大臣，如桓谭等人，则面露愧色或不安。
太学之中，一些年轻的儒生则陷入沉思，开始反思这门曾经显赫的学问，其背后的实用主义与权力本质。
……
“但谶语这玩意在民间一直都很有市场，因为古人讲究凡是都要出师有名，最好是天命所归，所以老天爷的话不可不听，既然谶语这玩意这么好用，所以就有了别有用心的人在搞事之前假借上天来人为的制造预言，这些语言或是诅咒，或是宣言，或是劝谏，或是起义的口号。”
“为啥人为的预言能被人接受，你一说大家就都信了呢？排除古代人民受教育水平极差，即使宋明这种底层人民也能识字的朝代，也不会让百姓却学习高深的知识，大多数百姓即使是识字，也最多停留在能看懂传抄饭店菜单，能读懂商店招牌，能看一些十分通俗的三俗小说的程度。对于那些看上去十分高大上学说理论一知半解，而偏偏那些学说理论在当时又是能够加官进爵暮登天子堂的阶梯，所以古代百姓很容易被那些读书人欺骗。”
“真是让吾等汗颜！”
一位出身寒微、靠着苦读才勉强跻身士林的底层官员，看着天幕叹息道。他想起了家乡那些淳朴却懵懂的乡邻，自己何尝不曾因为多读了几本书，而在他们面前拥有近乎绝对的话语权？
而在乡野田间，一些正在田间劳作、或是在茶摊歇脚的百姓，听到此处，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了被点醒的神情，有人低声骂道：“原来那些秀才相公们，嘴里说得天花乱坠，也是在糊弄咱们！”
……
“这是第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能够传播很广的谶语预言基本上不会是民众自发的传播，一定是幕后有推手在将消息扩散出去。而一个能够流传天下的谶语，它必然是多个社会阶层合理推广的，它一定符合需要这个谶语的阶层的利益。”
“想要造反当皇帝的人需要树立自己身份的神圣性和正统性，想要天下大乱趁机攫取利益的阶级需要一个跳出来吸引火力的显眼包。还有不少想要时局混乱让自己浑水摸鱼捞上一笔的人，就是这些家伙共同将这种谶语传播出去，不然几句话能传出一个县都要算运气好了。”
“说得好！说得透彻！”
秦末，隐匿于芒砀山的刘邦，看着天幕上“需要跳出来吸引火力的显眼包”一行字，忍不住抚掌轻笑，对身边的萧何、曹参等人说道：“瞧见没？后世之人，把咱们那点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与此同时，正在策划起义的黄巾军首领张角，心中凛然，意识到自己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虽能煽动民心，但其运作模式，早已被后人剖析得一清二楚。
张角强自镇定，但紧握九节杖的手微微颤抖，他意识到，最大的危机并非来自官府，而是这来自天上的、无法辩驳的“祛魅”。
……
“还有就是王朝末年民不聊生的时候，老百姓们对统治阶级充满了怨恨，而带有仇恨和煽动意味的谶语会让百姓能够有地发泄，于是这类谶语便会在底层人民之间自发的传播，只是这种传播途径限于底层人民的活动范围，传播范围有限，除非是爆发大量的流民，伴随着流民们的扩散，谶语也能自发的传播开来，通常这个时候，老百姓们就要想着提刀上洛让统治阶级看一看你农民爷爷的厉害了。”
“而那些本就不利于统治阶级的谶语，看起来就像是神奇的实现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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