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像晁错的削藩策那样粗暴,而是笑眯眯地对诸侯王们说:各位王爷,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您光把家业传给嫡长子,其他儿子也是亲骨肉啊,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将来喝西北风吧?这样,朝廷特许您将封地平分给所有儿子,庶子也能封侯,新封的侯国直接由郡县管理,相当于县级单位。朝廷一律承认,童叟无欺!”
“这个命令要求诸侯不再仅仅传位于嫡长子,对于那些次子、庶子也要进行分封,都要给他们封地和财产,并且其余的庶子在原封国内封侯,新封侯国不再受王国管辖,直接由各郡来管理,地位相当于县,这样就相当于使每个封国的面积都化整为零,渐渐缩小,再也不足与中央朝廷抗衡。”
“这一招堪称亲情绑架的巅峰之作。表面上是皇帝体贴宗室、广施恩泽,实则是一把精准切割诸侯国实力的无形手术刀。以前的削藩是中央强行动手,诸侯王必然团结起来反抗,现在矛盾直接下放到每个诸侯国的家族内部:嫡长子当然恨得牙痒痒——本来能继承一个省,现在可能只剩一个县。”
“可其他儿子们却乐疯了——本来毛都没有,现在居然也能当上一国之主,虽然是小国,但也比之前只能分点钱好多了!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成为推恩令最坚定的拥护者。”
【“好一招化整为零,物理意义上的拆分强国。”】
【“庶子们:谢谢父皇!谢谢皇兄!(内心:终于轮到我们喝汤了!)”】
【“温柔一刀,刀刀见血,杀人诛心啊!”】
【“一百年后,诸侯后代:我爷爷的爷爷曾经阔过!”】
【“最终,地图上只剩下一堆密密麻麻的小点,和中央一个巨大的点。”】
未央宫内,汉武帝刘彻抚掌大笑,对身旁的主父偃说道:“此计之功,可保我汉室百年乃至数百年安宁!主父偃,你立下了不世之功!”
他之前因七国之乱而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放松了些许,眼中闪烁着掌控全局的光芒。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百年后中央集权稳固,诸侯威胁烟消云散的景象。
主父偃亦是面带得色,躬身道:“陛下圣明。此令之妙,正在于借力打力,令诸侯内部自行分化,无力对抗天威。”
而诸侯王们看着,先是疑惑,继而震惊,最后面如死灰。
他们终于明白,这“推恩令”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外部的强力打压,而在于从内部瓦解他们的根基,让他们连反抗的理由都难以找到。
胶东国,胶东康王刘寄看的内心一片冰冷。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封地在儿孙们的“推恩”下,一步步由广袤变得支离破碎,最终沦为地图上无足轻重的点缀。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明知道这是阳谋,是毒药,却无法反抗,因为敌人不在外部,而在自己的家庭内部,在自己的血脉之中。
他猛地看向厅堂下自己的几个儿子。果然,除了嫡长子刘贤面露愤懑与忧色外,其余几个庶子虽然低着头,但眼神闪烁,甚至有人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
刘寄心中一片冰凉,他明白,一旦此令真的颁布,他这个原本铁板一块的家庭,顷刻间便会因为利益而分裂。
推恩令这把“温柔的手术刀”,尚未正式落下,其威力已然显现。
……
“推恩令的恐怖之处在于,一旦颁布,诸侯王几乎无法抗拒。不执行?首先家里就会闹翻天,除了嫡长子之外的其他儿子们第一个不答应,内部随时可能分裂。强行抵制?那么就是不遵从中央政府的号令,公然抗旨。这个时候摆在你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联合其他诸侯一起造反。先不说你的武力能否对抗汉武帝手下的卫青霍去病,在你举起造反大旗的那一刻,家里后院就注定起火,只有你的嫡长子会坚决支持你,而你的其他子女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来维护自己的权益不受损失。”
“如果你是诸侯的其他儿子,你父亲是个诸侯王,有封地数十万顷,可自由掌管封地内的事务。你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上面有四个哥哥。二十几年前,皇帝下令削藩,就是要收回家里的封地。那还得了?当然是全家上下一心,誓死扞卫祖宗传下来的土地了。”
“后来抗争成功,皇帝只能灰溜溜地停止削藩。可现在皇帝颁布了一个新政策,叫推恩令。以后除了你大哥,你也能继承一片土地。”
“你的心思一下就活络起来了。”
“以前只有大哥一个人能继承封地,就算大哥死了,也还有大哥的儿子,大哥儿子的儿子,怎么也轮不到你呀。可是现在推恩令下来了,你父王可以将家里的地分一些给你。小就小一些,总比没有强啊!”
“你明明知道,这是皇帝忌惮父王的实力,变相进行的削藩,因为原本一大块封地被分割之后,势力会减少许多,你更加清楚,当你大哥继承了诸侯王的位置后,肯定会再将他的土地分割部分出来,封给他的几个儿子,家族势力进一步下降。”
“你明白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阳谋,可是你终究还是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全力反对这条政策、甚至不惜起兵对抗中央。因为你变成了这条政策的受惠者,你也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封地。推恩令不再是以前削藩时,简单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估计另外的三个哥哥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原本数十万顷的封地,被分割成一大块加四个小块,家里的每个儿子都有了自己的一块土地。后来,你听说你大哥将他那块最大的封地分割出两个小块,封给了他的两个小儿子。再后来,你的儿子听说那块最大的封地又分割出来了几个小块。再再后来,你的曾孙子听说那块最大的封地……不,他已经认不出哪块是最大的封地了,只知道以前曾经有一块连绵成片的巨大封地,实力足以威胁中央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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