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天马似乎对烛龙格外亲昵,用它那冰凉的小鼻子蹭了蹭烛龙的脸颊,然后竟自顾自地钻进了烛龙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了。烛龙凌厉的气势瞬间软化了下来,她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搂住这温暖的小生命,将手中的三节棍放在一旁,盘腿坐在了雪地上。她抬头看向依旧警惕的东方晴,目光变得平和而深邃: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告诉吾,汝等……究竟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跨越时空长河,抵达此地的?”
东方晴略微迟疑,但感受到对方暂时敛去了敌意,便将她们来自未来、参加问鼎者大赛、遭遇冰天马悲剧、为寻拯救之法而借助时之刃与破碎的时风琥珀力量回到此处的经历,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只是,她下意识地隐去了关于“登神长阶”的所有信息,仿佛那是一个绝不能在此刻提及的禁忌。
“哇!”星灼听得双眼放光,忍不住插嘴,“原来当时葬神海边那个灰头土脸的狗妖,未来这么厉害?居然能和你的时之刃过招?!”
烛龙却没有在意星灼的惊叹,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晴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所吸引。当听到未来的“问鼎者”竟是为了调查神只、甚至可能与堕神交锋时,她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竟开怀大笑起来,笑声清越,在雪原上回荡:
“好!好!好一个‘问鼎者’!竟有凡灵敢将矛头直指神明,调查神族秘辛!够疯狂,够胆魄!吾喜欢这等气概!”她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但随即又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更没想到的是,‘过去’、‘现在’、‘未来’这三股时空权柄的执掌者相争,最终胜出的,竟是代表‘未来’的汝等?而且……”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晴手中的时之刃上,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而且这把‘不应存世之剑’……咳咳,这时之刃,竟能逆向利用吾当年留下的时风琥珀作为坐标锚点,精准回溯至此……这般能力,确实堪称逆天。”
看到这位执掌时空的至高存在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显得颇为兴奋赞许,东方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该忧。她忍不住问出了盘旋在心中最大的疑问:“烛龙大人,您……为何如此忌惮,甚至可以说是……憎恶这把时之刃?”
烛龙轻轻抚摸着怀中冰天马幼崽柔软的皮毛,小家伙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她的眼神渐渐飘远,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缓缓开口道:
“根源……在于一个‘缺心眼’的家伙。”她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有怨怼,又似有无奈,“是他,将这个世界真实的原貌,赤裸裸地揭示在了吾的面前。正是知晓了这真相,吾才愈发觉得,这类能够肆意扭曲时间线的兵器,不应存世。”
“世界的原貌?”晴和星灼都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这真相颇为复杂,该如何向汝等解释呢……”烛龙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两女,提出了一个问题:“这样吧,吾问你们,在你们看来,时间的尺度,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用一个具体的东西来比喻。”
星灼抢答,思路直接:“我觉得像一把刻度尺!有起点,有终点,我们从一头走向另一头,清晰明了!”
晴思考得更深,她回想起易风曾提及的某些理论,试探着回答:“或许……更像一棵大树?有主干,也会在不同的选择点生出枝杈,通向不同的可能?”
烛龙赞许地点了点头:“汝的比喻,已接近吾年少时的认知。吾也曾以为,时间如树,有干有枝,未来充满可能。” 她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凝重起来,“然而,那个‘缺心眼’的家伙告诉吾,时间的本质,并非如此。”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中轻轻一划,仿佛勾勒出一个无形的轮廓:
“他说,时间……更像一个巨大的、纠缠在一起的毛线球。”
“毛线球?”星灼瞪大了眼睛,难以理解。
“汝等以为,这毛线球是由一根长线缠绕而成,展开便是一条直线吗?”烛龙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洞察本质的锐利,“大错特错。 它是由无数根不同颜色、不同质地的线,紧密地、混乱地缠绕在一起构成的。所谓的选择制造分支,在宏观尺度上,纯属臆想。世界本身不会‘掷骰子’,但每一个存在的意志、每一次偶然的碰撞,都像是在为这巨大的毛线团增添新的线头,或改变原有线头的颜色。我们所能做的,并非选择走哪条路,而是在这团混沌中,尽力去辨认、去影响某些特定‘线’的走向和色泽。”
她看向晴,目光如炬:“回到过去进行所谓的‘改写’,其本质,并非在树上修剪枝杈,而是如同拿起一把火,将毛线球中某段‘不满意’的线彻底烧掉。被烧掉的部分,其承载的一切——记忆、因果、存在痕迹——都将湮灭。然后,时间(或者说,剩余的线团)会按照新的纠缠方式,重新‘蔓延’出新的线段,覆盖掉被焚毁的空白。因此,‘回到过去改变某事,再安然返回现在’这种事情,在本质上是不被允许的,是一种对整体结构的暴力破坏。** 做出回到过去的决定,就要承担可能彻底迷失或被重构的后果,几乎没有‘安全返程’的可能。”
晴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开始理解烛龙对时之刃的忌惮从何而来了。
“除非……”烛龙话锋一转,指尖浮现出那枚时风琥珀的虚影,“有一种极其特殊的方法,就像在烧掉那段线之前,先完美地复制一份,并将其封存保护起来。吾的时风琥珀,正是运用了类似的原理。它并非普通的时间信物,而是吾切割了自身时间线的一部分,炼制而成的‘备份’与‘保险’。正因如此,它才能在关键时刻,为这小家伙挡下必死之劫,护住其灵识不灭。现在,汝可明白了几分?”
星灼听得一脸茫然,显然这远超她的理解范围。但东方晴的眼中却闪烁着明悟的光芒,她结合自身的经历和时之刃的特性,迅速理解了这比喻背后的恐怖含义:
“所以……您认为,时之刃的力量,不仅仅是‘烧掉’一段线,它更危险的地方在于……它有可能将线的两端强行连接在一起,比如将‘过去’的某点与‘未来’的某点直接串联,从而让本应有序(哪怕是混沌有序)缠绕的毛线团,出现致命的死循环或逻辑悖论,导致整个时间结构陷入混乱,甚至……让时间变成一个无限的轮回?”
“啪!”
烛龙打了个响指,眼中满是“孺子可教”的赞赏神色!她怀中的小冰天马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不安地动了动,翻了个身。
“一点即通!正是如此!”烛龙语气沉重,“它来自于一个难以想象的遥远未来,其技术(或法则)层级,或许已触及了吾等难以理解的领域。若是由吾这般熟知时间结构脆弱性的人来驱使,尚可小心翼翼,避免最坏的情况。但若落在不明其理者手中,或是其本身的设计就蕴含着某种……‘重置’或‘循环’的终极指令,其后果不堪设想!”
至此,东方晴彻底明白了烛龙对时之刃的警惕与排斥。这并非简单的神器争夺,而是关乎整个时间结构稳定的、根本性的理念冲突!
想到未来冰天马即将遭遇的悲惨命运,以及那被篡改、充满陷阱的时风琥珀,晴心中涌起强烈的冲动,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烛龙大人!既然您如此关爱这小家伙,也知晓未来的悲剧,您能否……能否多关照它一些,避免那一切的发生?”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法——由时空之主亲自庇护!
然而,烛龙听到这个请求,却缓缓摇了摇头,日月双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无力,有无奈,甚至有一丝……深藏的悲伤。
“很遗憾,”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吾暂时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做这件事。”
“为什么?!”星灼忍不住叫出声,无法理解。在她看来,至高无上的烛龙,保护一匹小马驹不是轻而易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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