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休整期,转瞬即逝。
天青宗内外,气氛截然不同。宗门内部,张灯结彩,灵峰焕然,处处彰显着东道主的恢弘气度。然而,在这份喜庆之下,巡逻弟子的数量倍增,暗哨密布,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七派会盟,既是盛事,亦是战场。
清晨,旭日东升,万道金光驱散了山间薄雾。天青宗山门前的巨大广场上,早已人声鼎沸。各色流光从天际划过,落在广场之上,化作一道道气息强弱不一的身影。有仙风道骨的老者,有器宇轩昂的青年,有妖娆妩媚的女修,亦有煞气凛然的壮汉。七大宗门(天青宗、玄冰谷、烈阳山、御兽门、百花宫、金罡寺、幽冥鬼府名义上受邀,实则各怀鬼胎)的代表团,以及众多中小宗门和散修势力,陆续抵达。
迎宾台上,林渊一身普通执役弟子的青衫,神色平静地站在角落,负责引导一些中小宗门的来宾前往指定休息区。他的位置并不起眼,却能清晰地观察到广场上大部分区域的人流往来。 心灯 在识海中悄然运转,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无声地扫描、记录着每一个经过之人的气息强弱、情绪波动、乃至他们之间隐晦的眼神交流。
他看到了烈阳山的弟子周身炽热如火,看到了玄冰谷的修士寒气逼人,看到了御兽门弟子身旁形态各异的灵兽,也看到了百花宫女修那令人心旌摇曳的魅惑之术。当然,他也“看”到了那些看似平和之下涌动的暗流——玄冰谷与烈阳山弟子相遇时那冰冷的对视,金罡寺僧人对百花宫女修下意识的警惕,以及……几个看似散修、气息却异常凝实阴冷的身影,在人群中悄然穿梭,与某些宗门弟子有着极短暂的接触。
“幽冥鬼府的人……果然混进来了。”林渊心中冷笑。 心灯 对阴煞之气的感应极其敏锐,那几个“散修”身上的气息,与幽泉长老同源,只是弱了许多。他们似乎在暗中传递着什么信息。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威压由远及近,伴随着清越的鹤唳之声。只见天际飞来一艘巨大的白玉飞舟,舟身刻满玄奥符文,灵光闪耀。舟首站立着数人,为首者是一名面容俊朗、眼神却略带阴鸷的青年,正是赵干!他今日身着掌门亲传弟子的华服,意气风发,负责迎接最重要的几个宗门代表团。苏婉依旧跟在他身侧,一袭白衣,容颜绝美,却脸色微显苍白,眼神有些躲闪,尤其是在目光扫过迎宾台角落时,更是迅速垂下眼帘。
林渊与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错, 心灯 清晰地捕捉到了苏婉那瞬间加速的心跳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赵干显然也看到了林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随即不再关注,热情地迎向白玉飞舟上下来的玄冰谷长老。对他而言,林渊依旧是一只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只是暂时没空理会罢了。
“主人,玄冰谷长老‘寒镜真人’已到,由赵干接待。烈阳山、御兽门代表团也已抵达。” 叶红璃的意念通过魂血传来。她作为戒律堂精英弟子,被抽调负责贵宾区的安保协调,位置关键。
“留意与赵干接触的所有人,特别是看似不起眼的随从。” 林渊回复。
“是。另外,钱长老今日告假,未出席迎宾,其心腹弟子称其在丹堂闭关炼制重要丹药。” 叶红璃补充道。
钱长老闭关?在这个敏感时刻?林渊目光微凝。是真是假?
“沐瑶,钱长老闭关之处,可能探查?” 他联系地底丹房的沐瑶。
“主人……钱长老的‘百草轩’有金丹禁制,奴婢无法靠近……但……但奴婢发现,丹堂库房今日又调拨了一批‘安魂草’和‘凝神花’,数量巨大,由钱长老的心腹大弟子亲自取走,方向……似乎是后山禁地方向!” 沐瑶的声音带着虚弱和紧张,她近日损耗极大。
后山禁地?那里靠近镇兽塔!林渊心中一动。钱长老果然没闲着!他需要更确切的消息。
“云芷。” 他联系器堂的云芷, “你之前提及,维护擂台阵法时,曾感应到后山禁地边缘有异常微弱的阵法波动,可能绘制出其大致方位?”
“主人稍等!” 云芷立刻回应,片刻后,一道包含简易地形和能量标记的意念图像传来, “主人,就在此处!波动很隐晦,似乎是一种……隐匿和汇聚阴气的复合阵法!”
图像标记的位置,与沐瑶所说的后山禁地区域高度重合!
线索逐渐串联!钱长老以闭关为名,很可能正在后山禁地某处,利用大量安神药材,布置某种与幽冥鬼府接应残魂相关的大型阵法!而赵干,或许知情,甚至参与其中!
“月圆之后……里应外合……”苏婉提供的信息在脑海中回响。月圆之夜,就在会盟正式开始的第三晚!
林渊感到一股兴奋的战栗。这场会盟,果然是一场巨大的阴谋漩涡!而他,正身处漩涡中心。
迎宾仪式持续了整整一日。夜幕降临时,广场上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席。灵酒佳肴,歌舞升平,一派和谐景象。但林渊能感觉到, 心灯 捕捉到的暗流比白日更加汹涌。各派弟子明争暗斗,言语机锋不断,更有许多神识在暗中交锋、试探。
他低调地完成着自己的执役工作,同时将 心灯 的感知力扩展到极致,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穿梭在宴席之间。他“听”到了烈阳山弟子对天青宗资源的觊觎,“看”到了百花宫女修对几位天骄的暗中魅惑,也感应到了那些“散修”与某些宗门弟子在阴影中更频繁的接触。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赵干离席了片刻,走向宴会厅外的一处僻静花园。苏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林渊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借助阴影和 玄龟敛息戒 ,远远缀上。
花园假山后,赵干正与一名做仆役打扮、低头顺目的男子低声交谈。那男子气息微弱,看似普通杂役,但 心灯 却敏锐地捕捉到其体内隐藏的一丝精纯阴煞之力!
“东西带来了吗?”赵干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急切。
“带来了,主人。”仆役模样的男子递过一个储物袋,声音沙哑,“‘影魅’大人吩咐,万事俱备,只待‘月满中天’之时。让您这边按计划行事,务必制造足够大的混乱,吸引宗门高层的注意力。”
“放心。”赵干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告诉‘影魅’,我这边绝不会出错。届时,功劳少不了他的!”
“是。”仆役躬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赵干掂了掂储物袋,脸上露出一抹狞笑,转身欲走,却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脸色煞白的苏婉。
“婉……婉儿?你怎么在这里?”赵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厉色取代。
“我……我见师兄离席,担心……”苏婉声音颤抖,她显然听到了部分对话。
赵干一步上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苏婉痛呼出声。“你听到了什么?”他眼神阴鸷,杀气弥漫。
“我……我什么都没听到!”苏婉惊恐地挣扎。
“最好如此!”赵干将她拉入怀中,动作粗暴,低头在她耳边阴冷地说道:“记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若敢坏我大事,我让你和苏家,都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大手在她腰臀处狠狠揉捏,带着惩罚和警告的意味。
苏婉屈辱地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反抗,只能哽咽道:“婉儿明白……婉儿永远忠于师兄……”
赵干冷哼一声,这才松开她,整理了一下衣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揽着她的腰向宴会厅走去。苏婉如同木偶般跟随,眼神空洞。
暗处,林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心灯 将赵干的杀意、苏婉的绝望与恐惧,以及那仆役身上幽冥鬼府的气息,都清晰地记录下来。
“月满中天……制造混乱……”林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赵干的计划,他已知晓。现在,该思考如何利用这个计划,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了。
他悄然后退,融入夜色。这场会盟,越来越有趣了。
回到执役弟子休息的竹舍,林渊盘膝而坐。今日信息量巨大,他需要时间消化和布局。
心灯 的火焰因为吸收了大量的情绪暗流和隐秘信息,显得格外活跃。他的修为,在水到渠成之下,悄然突破到了 炼气期四层后期 。
力量在黑暗中滋长,网罗在无声中收紧。
月圆之夜,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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