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字秘库的废墟,时间的流速仿佛被厚重的尘埃与绝望粘滞。灰黄色的烟幕依旧低垂,如同巨大而疲惫的肺叶,缓慢地起伏,每一次沉降都将更多的碎石、金属碎片和难以言喻的焦糊恶臭更深地压入这片死寂之地。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吸入都带着砂砾般的质感,每一次呼出都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挣扎。
崩塌废墟的角落,烟尘沉降的中心。
玉树瘫软的身躯如同被风暴蹂躏后遗弃的瓷偶,深深陷在冰冷尖锐的金属碎屑与细密的岩石粉末之中。褴褛的玄色深衣被尘土浸染成灰败,紧紧吸附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勾勒出令人心悸的脆弱线条。散乱的黑发沾满污垢,凌乱地铺陈在地面和她瘦削凹陷的脸颊旁,几缕发丝黏在因痛苦而微张的唇边。胸腔的起伏依旧带着破碎的节奏,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喉咙深处冰碴刮擦般的刺痛,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血沫翻涌的微弱气音,在这片死寂中异常清晰,如同生命垂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
那双空洞的眼眸,失焦地凝固在右臂垂落的方向。瞳孔深处,冰裂大地般的血丝蛛网依旧狰狞盘踞,巨大的痛苦与茫然是凝固的底色。然而,在阮桀那如同坚不可摧的堡垒般守护着她的意念核心之后,那涣散的边缘,那点微弱的“存在感”,正如同被精心呵护的星火,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抵抗着彻底沉沦的深渊引力。
她的目光,茫然地落在自己那只垂落在尘埃中的右臂上。焦黑的掌心虚握,五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呈现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无力姿态。但就在这死寂的表象之下,一场静默无声却关乎生死的伟大修复,正在混沌源炁的驱动下,如火如荼地进行!尺骨深处,那枚铭刻的“混沌源痕”稳定地流转着暗金、温玉、冷芒三色光华,如同一个高效运转的生命熔炉。在阮桀意念的绝对主导下,此刻玉树那点微弱的意识尚不足以参与如此精微的操控,磅礴而精纯的混沌源炁,正如同拥有生命的、最灵巧的织女手中的金线银梭,从源痕核心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
这不再是毁灭的洪流,而是蕴含着破灭与新生的造化伟力,是生命最深层的源泉!它们顺着玉树右臂内部那被玄螭寒气反复冻结、撕裂、灼烧得如同焦土炼狱般的残破经络网络,极其精微、极其高效地流淌、渗透、编织!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极其微弱的“嗤滋”声,如同春雨浸润干涸龟裂的土地,在玉树右臂的微观层面持续回荡。
混沌源炁所过之处:
被玄螭寒气彻底冻结、坏死崩解的组织微粒,如同投入熔炉的残雪,瞬间被源炁中蕴含的破灭之力消融、瓦解,化为最纯粹的能量养分,滋养新生!
那些被反复撕裂、如同断裂琴弦的肌肉纤维,在源炁中涅盘暖意的浸润下,断裂处奇迹般地萌发出充满活力的细小肉芽!这些肉芽在阮桀冰冷构筑意志的精准引导下,如同最精密的织机,沿着断裂的轨迹,被源炁之力强行“缝合”、“编织”在一起!新的、更加坚韧、隐隐透出暗金光泽的肌理纤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成!
被灼烧碳化、焦黑翻卷的皮肉,在源炁的冲刷下,死去的焦痂如同老树剥落的树皮,被温和地剥离、分解。下方暗红的血肉在涅盘暖意下重新焕发生机,新的皮肤组织在冰冷的构筑意志框架下,如同覆盖荒芜大地的初雪,极其极其缓慢地从创口边缘向内顽强地生长、弥合!
就连尺骨本身,那些在冰火烙印与混沌爆发中出现的细微骨裂,也在源炁的浸润下,被温玉般的能量包裹、滋养、弥合!骨质的密度悄然改变,隐隐透出一种温润如玉、内蕴金芒、却又坚不可摧的奇异质感!
修复的速度超越了凡俗的认知!如同神只之手在拨动时间的琴弦!右臂内部,那些濒临彻底废毁的经络血脉、肌肉骨骼,正在混沌源炁这超越法则的生命伟力下,经历着一场脱胎换骨、破而后立的重塑!
那缕源自右臂深处的温热感与麻痒感,如同无数只温暖的、带着生命活力的微小生灵在皮下游走、筑巢,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这感觉是如此新奇,如此“鲜活”!与她身体其他部位那沉重如铅的冰冷与深入骨髓的剧痛,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它像一道微弱却执着的暖流,开始冲刷那几乎将她灵魂都冻结的痛苦冰河。
“呃…” 玉树瘫软的身体再次极其微弱地痉挛了一下,这一次的幅度似乎比之前略大了一丝。涣散空洞的眼眸中,那巨大的痛苦底色似乎被这源自右臂的奇异麻痒感极其极其微弱地撕开了一道缝隙?茫然的目光,似乎凝聚了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焦距,不再是完全失神地“望”着,而是带着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感觉”回归的微弱好奇和困惑,落在了自己那只垂落的右臂上。她甚至能感觉到指尖在尘埃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尽管这个动作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桀…痒…热…手臂…” 一道微弱得如同游丝般的意念,艰难地从她那片混沌的意识海洋中挣扎出来,传递给了阮桀。这不再是单纯的痛苦呼喊,而是带着一丝对“变化”的感知和描述。
“在修复…忍…玉树…看着它…新生…” 阮桀的意念回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宽慰和鼓励,他的守护意志更加稳固,如同最坚实的堤坝,隔绝着外界更多的痛苦冲击,让她能更清晰地感受这重生的过程。他引导源炁的意念也越发精妙,如同最高明的医师在缝合最细微的伤口。
墟影掘进,死寂藏锋。
就在玉树那点微弱的意识被右臂新生的奇异感觉吸引,阮桀全神贯注于修复这关乎她未来根基的创伤之时——
秘库废墟的更深、更黑暗处,那片埋葬了阮桀血肉之躯的、由亿万钧赤褐色巨岩构成的恐怖墓穴方向。
死寂。
依旧是比秘库其他区域更加浓重百倍、足以冻结灵魂的死寂。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岩石与金属在永恒重压下相互挤压摩擦发出的、令人疯狂的细微呻吟,如同大地在沉睡中无意识的叹息。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饱含着足以致命的岩石粉末和离魂香剧毒的混合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死亡的尘埃。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的边缘,距离那令人绝望的埋葬核心尚有数十丈距离、一片同样被巨大岩块封死的、结构相对松散的次级坍塌区域。
那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岩石永恒挤压声掩盖的挖掘声,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有节奏。
簌簌…咔…咔咔…
声音依旧很轻,如同某种啮齿类生物在耐心地啃噬着岩层,但频率似乎加快了一些。每一次啃噬都伴随着细碎的石屑滑落声。
紧接着,金属与岩石的刮擦声也变得更加频繁和明确。
叮…叮…叮叮…
短促而清脆,带着一种独特的、精钢探针或小型鹤嘴锄反复凿击坚硬岩石的质感。每一次凿击都显得更加坚定,目标似乎更加明确。声音的间隔在缩短,显示出挖掘者的动作正在加快,或者说,他对前方的阻碍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在这片刚刚埋葬了一位守护者、另一位幸存者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废墟深处,在阮桀血肉湮灭、玉树艰难复苏的角落之外这神秘的挖掘者,如同黑暗中最具耐心的鼹鼠,正以缓慢却异常坚定的步伐向着这片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岩石坟墓掘进。
烟尘依旧在玉树所在的角落缓慢沉降,如同灰色的、无声的雪。
她那只垂落在尘埃中的右臂,焦黑的掌心无意识地又蜷缩了一下。尺骨深处,混沌源痕稳定流转,温热的麻痒感如同新生的溪流,在重建的经脉中奔涌得越发明显,甚至带来了一丝微弱的、久违的力量感。空洞的眸子凝视着这只带来毁灭与新生、痛楚与奇异感觉的手臂,茫然的冰湖深处,那丝对“感觉”回归的微弱好奇,如同投入死水的第二颗雨滴,漾开了稍大一圈的涟漪。她甚至尝试着,极其极其微弱地想要动一动那根蜷缩的食指。
而在废墟更深沉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暗里,那断续的、谨慎的挖掘声,节奏悄然加快。
叮叮…簌簌…咔!
一声稍显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仿佛挖掘者的工具碰到了什么不同于岩石的硬物——也许是某块扭曲的青铜构件,也许是半截断裂的兵器残骸。这声音在死寂中格外突兀,如同暗夜里敲响的一声更鼓。
挖掘声,骤然停顿了一瞬。
死寂重新笼罩那片黑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有岩石永恒挤压的细微呻吟,如同背景的低语,持续不断。
片刻之后。
叮…叮…
挖掘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的落点似乎偏移了少许,避开了刚才发出闷响的位置。动作似乎更加谨慎,却又带着一种确认了某种信息后的隐秘的兴奋?那挖掘的节奏,在短暂的停顿后,重新变得稳定而坚定,一下,又一下,如同死神的秒针,在永恒的重压下,精准而执着地敲打着这片死寂墓园的寂静,也敲打在无形中维系着玉树生机的阮桀那高度警惕的意念感知边缘。
玉树右臂的麻痒感越发强烈,新生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在干涸的河床中试探着流淌。而废墟深处,那停顿后又响起的挖掘声,则像一把无形的锥子,刺破了短暂的宁静,预示着更深的危机,正在这片被遗忘的死亡之地,悄然酝酿。
喜欢弑神纪:先秦炼气士与末代公主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弑神纪:先秦炼气士与末代公主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