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炎炼谷,前往中央主殿的路途,显得格外漫长而压抑。
仙府核心区域的建筑残骸更加密集,风格也越发恢弘古老。破碎的玉柱高耸入云,倒塌的宫阙连绵如山脉的骨骸,其间流淌着浓稠如墨汁的秽气,几乎凝结成实质的瘴雾。空气中不再有游离的仙灵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仿佛能侵蚀神魂的污浊威压。远处,那巍峨如擎天巨峰般的中央主殿阴影,在翻滚的秽气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
李洛伤势未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在幽月夫人精纯月华的持续温养与自身“三元淬体诀”的运转下,状态已恢复大半,根基的损伤也被暂时稳定。他手中握着那瓶取自炎炼谷的地火灵髓,并未立刻服用,而是留作关键时刻的补充或爆发之用。
幽月夫人气息沉凝,合体初期的修为完全稳固,周身隐隐有月华清辉流转,自动排开靠近的污秽瘴气。星瑶紧随其后,新得的斩邪仙剑斜指地面,剑身星光明灭,警惕着四周。
根据青珏提供的地图与信息,通往主殿的正门早已被污秽彻底封死,且必然有重兵把守。他们需要从一条相对隐蔽的“登仙长阶”绕行,进入主殿侧翼的“观星台”,再设法潜入内部,寻找造化玉池的入口。
登仙长阶位于一片倾斜的巨大白玉广场尽头,曾是仙府修士考验心性、磨砺修为的试炼之路。如今,广场崩裂,长阶残破,被厚重的污秽苔藓与扭曲的暗红色藤蔓覆盖,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腐朽阶梯。
三人刚踏入广场范围,异变陡生!
地面那些看似死寂的污秽苔藓骤然蠕动起来,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交织,瞬间在广场上形成数十个不断旋转的暗绿色漩涡!漩涡中,传出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咀嚼与蠕动声。
紧接着,一只只形态怪异的邪秽从漩涡中爬出。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污秽怨念、残破的魂魄碎片与暗绿苔藓凝聚而成,身形飘忽不定,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发出无声的尖啸,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怨恨之火。数量之多,足有上百,气息大多在化神到炼墟初期不等,但胜在无穷无尽,仿佛能从那遍布广场的污秽苔藓中源源不断地诞生。
“是‘秽怨灵苔’滋生出的‘苔怨妖灵’!”幽月夫人冷声道,“秽母将此地化作了它的巢穴外围,这些苔妖杀之不尽,除非毁掉核心的‘秽怨母苔’或隔绝其能量来源。小心它们的怨念冲击与附体侵蚀!”
话音刚落,上百苔怨妖灵便如同潮水般蜂拥而上!它们没有固定的攻击模式,有的直接扑击撕咬,有的喷吐毒液般的怨念粘液,有的则试图钻入影子或直接从精神层面发动冲击。
“结阵,以快打快,迅速突破,不要纠缠!”李洛低喝,率先出手。他并未动用消耗巨大的净世仙炎,而是并指如剑,混沌灵力混合逆鳞之力,化作一道道锋锐的青金色剑罡,如同犁庭扫穴般斩向妖灵最密集的区域!剑罡过处,苔妖纷纷溃散,但其溃散后的怨念与苔藓碎片却又迅速被地面吸收,似乎有重新凝聚的迹象。
幽月夫人长刀出鞘,月华刀光如匹练横扫,清冷刀意蕴含净化之力,对怨念的克制效果更佳,刀光所过,苔妖彻底湮灭的比例更高。星瑶则挥动斩邪仙剑,星光剑气纵横,专攻那些试图从侧翼或地下袭来的妖灵,剑身自带的“诛邪”禁制对这类怨灵邪物亦有额外杀伤。
三人呈三角锋矢阵型,在妖灵潮中稳步推进,直指登仙长阶入口。然而,苔妖数量实在太多,且再生极快,渐渐对三人形成包围之势,冲击也越发疯狂。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星瑶挥剑击散一只扑到眼前的妖灵,急促道。
李洛目光扫过广场,注意到在长阶入口正前方约百丈处,有一块相对完整、刻画着某种古老阵纹的圆形白玉平台。平台中央,一株格外高大、颜色深紫、不断搏动的巨大苔藓植株扎根其上,散发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秽怨气息,周围环绕的苔妖也明显更强。
“那就是‘秽怨母苔’!”李洛指向那处,“冲过去,毁掉它!幽月夫人,助我开路!”
“好!”幽月夫人应声,手中长刀光华大盛,她纵身跃起,凌空一刀斩下!
“月华斩·天隙流光!”
刀光不再追求范围,而是凝练成一道纤细却璀璨无比的月华光束,如同从天际坠落的流星,携带着斩破一切阻碍的锋锐与净化真意,笔直地射向那株母苔!光束所过之处,沿途的苔怨妖灵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硬生生在妖灵潮中犁出一道短暂的真空通道!
“走!”李洛抓住时机,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沿着月华刀光开辟的通道疾冲而去!星瑶紧随其后,斩邪仙剑洒出片片星光,护住侧翼。
通道两侧的妖灵疯狂涌来,试图填补缺口,但李洛速度极快,紫曜天炎赋予的空间亲和让他的身法在复杂环境下如鱼得水。他双拳挥舞,混沌灵力包裹拳锋,每一拳都势大力沉,将拦路的妖灵轰散。
短短数息,他便已冲至圆形平台边缘!那株深紫色的秽怨母苔似乎感受到了致命威胁,剧烈震颤,顶端裂开一道口子,喷出一股浓郁如墨、腥臭无比的紫黑色怨毒脓液,同时周围地面涌出数十条粗壮的、长满吸盘的暗绿触须,疯狂抽打缠绕而来!
“净世炎·火环!”
李洛低喝,周身轰然腾起一圈纯白色的火焰光环!光环迅速扩散,将喷来的怨毒脓液瞬间蒸发净化,抽打而来的触须一触及光环,也如同被烙铁烫到般迅速焦黑萎缩!
他脚步不停,顶着火焰光环,强行冲入触须丛中,右手五指成爪,掌心一点七彩光晕与纯白炎芒极致压缩,对着那搏动的母苔核心,狠狠抓下!
“破!”
指尖触及母苔核心的瞬间,压缩的净世仙炎之力轰然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无数怨魂同时哀嚎的尖啸!深紫色的母苔植株从核心处开始,迅速被纯净的白色火焰吞噬、净化,化为灰烬。其根部与下方白玉平台的连接也被火焰斩断。
随着母苔被毁,整个广场上的秽怨灵苔如同失去了主心骨,迅速枯萎、黯淡,那些源源不断涌出的苔怨妖灵也纷纷僵住,形体溃散,化为普通的怨念黑气,被广场残留的微弱净化禁制慢慢消磨。
危机暂解。三人不敢停留,迅速登上那残破的登仙长阶。
长阶蜿蜒向上,直通主殿侧翼的观星台。阶梯以某种温润的白玉铺就,虽布满裂痕与污渍,但依稀可见昔日仙家气象。两侧原本应是雕栏玉砌,如今只剩下断裂的残骸,爬满暗红色的扭曲藤蔓。
登阶而上,压力骤增。并非来自邪秽攻击,而是一种无形的、源自仙府本身残留法则与秽母邪恶领域叠加形成的威压。这威压作用于肉身、灵力乃至神魂,越是往上,越是沉重,仿佛背负山岳而行,又似有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在耳边萦绕,试图瓦解斗志,诱发心魔。
“此地残留着昔日的‘问心’禁制,但已被邪秽扭曲。”幽月夫人气息微促,月华护体光晕明灭不定,抵抗着双重压力,“小心,这压力会引动自身杂念与薄弱处。”
李洛亦感到灵力运转滞涩,神魂传来阵阵压迫感。他默运混沌镇狱经,以混沌之包容镇压己身,逆鳞之力守护灵台,稳步前行。星瑶修为最弱,此刻小脸发白,额头见汗,但眼神坚定,紧握剑柄,以星辰之力的浩渺深邃对抗邪意侵蚀。
行至长阶中段,前方阶梯拐角处,阴影忽然一阵蠕动。
没有邪秽冲出,但那片阴影却仿佛拥有了独立的生命,从地面“站”了起来,化作一个高大、模糊、没有五官的纯黑人形轮廓。它没有任何气息散发,却让李洛三人瞬间寒毛倒竖,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针对灵魂的杀意。
“暗影猎杀者……秽母麾下最诡谲难缠的刺客之一。”幽月夫人声音凝重,“无形无质,融于阴影,专攻神魂与生命本源,物理攻击几乎无效,唯有极强的神魂攻击或能克制阴影本源的净化之力可伤。”
那暗影轮廓“看”向三人,下一刻,它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原地!
不是高速移动,而是仿佛融入了无处不在的阴影之中!
李洛心头警兆狂鸣,紫曜天炎对空间的感知疯狂预警,却难以锁定其具体位置!只觉侧后方阴影中,一道冰冷刺骨的杀意如毒针般刺向自己的后颈!目标直指神魂与生命核心!
“混沌镇魂!”
李洛不及细想,全力催动混沌镇狱经中守护神魂的法门,同时引动逆鳞之力护住灵台!一道灰蒙蒙的混沌光晕自他头顶浮现。
嗤!
仿佛利刃划过皮革的细微声响。李洛浑身剧震,神魂如同被冰锥狠狠刺中,眼前一黑,喉头一甜,险些栽倒。那道阴影攻击虽被混沌光晕与逆鳞之力抵挡大半,但依旧有部分阴寒歹毒的力量渗入,让他神魂受创不轻。
而那道暗影轮廓一击即退,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李洛!”幽月夫人惊怒,月华长刀横扫,清冷刀光覆盖大片阶梯,却只斩中一片虚无。星瑶也急挥星光,却同样捕捉不到目标。
暗影猎杀者如同最耐心的毒蛇,潜伏在阴影中,等待下一次致命一击。它似乎认准了受伤的李洛,杀意牢牢锁定。
李洛强忍神魂刺痛,快速思索。物理无效,神魂攻击难以捕捉,净化之力……他的净世仙炎或许有效,但对方速度太快,隐匿太深,难以命中。
“阴影……紫曜天炎对空间敏感,但阴影并非纯粹的空间变化……”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是光!阴影因光而生,亦因光而退!纯粹的、高层次的‘光’!”
他立刻传音:“星瑶,全力爆发星光,照亮这片区域,尤其是阶梯两侧的阴影死角!幽月夫人,以月华之力共鸣,将星光转化为带有净化属性的‘月星辉光’!我来锁定它!”
两女虽不明所以,但信任李洛的判断。星瑶娇叱一声,体内星辰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斩邪仙剑,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如同小型星辰炸裂,炽烈的星光瞬间照亮了方圆百丈内的每一个角落,连最细微的阴影都被驱散了许多!
幽月夫人同时出手,月华之力柔和地融入星光之中,奇妙的共鸣产生,星光中多了一丝清冷纯净的月华净化属性,化作一片银辉与星芒交织的光之领域,笼罩阶梯!
在如此炽烈且蕴含净化之力的光芒照射下,那潜藏的暗影猎杀者终于无所遁形!它被迫在光域边缘一处相对黯淡的角落显露出模糊的轮廓,身形不断扭曲,似乎对这片光域极为不适,行动明显迟滞。
“找到你了!”李洛眼中厉芒一闪,强提精神,双手虚合,一缕净世仙炎凝聚于指尖,但他并未直接射出,而是将这一缕仙炎,融入了一丝刚刚从地火灵髓中汲取的、极其精纯暴烈的火属性本源,再以紫曜天炎为引,压缩成一点极致凝聚、内蕴白炎、外缠紫芒、核心一点赤金光点的奇异火星。
“净世仙炎·曜灵破影!”
屈指一弹,火星无声飞出,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必中”的意念,牢牢锁定那在光域中挣扎的暗影轮廓!
暗影猎杀者察觉到致命危机,疯狂扭动,试图再次融入阴影遁走,但在无处不在的月星辉光笼罩下,阴影稀薄,它的遁术大打折扣。
火星轻飘飘地落在其轮廓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那暗影轮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人,瞬间从落点开始,燃起纯净的白色火焰,火焰中夹杂着丝丝紫芒与赤金光点!暗影猎杀者发出一种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凄厉尖啸,身躯在净世仙炎、紫曜天炎、地火灵髓本源的三重焚烧净化下,迅速消融、湮灭,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
光域缓缓收敛。星瑶脸色苍白,消耗巨大。幽月夫人也微微喘息。李洛则踉跄一步,以剑拄地,方才那一击又牵动了伤势与神魂。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李洛喘了口气,服下一颗恢复神魂的丹药。
三人不敢耽搁,强提精神,加速向上攀登。长阶尽头的观星台轮廓,已在秽气弥漫的空中隐约可见。
而在他们身后,长阶阴影深处,仿佛有更多冰冷的“目光”,在黑暗中悄然睁开,却又忌惮于尚未完全散去的月星辉光,缓缓隐没。
登仙长阶的考验,尚未结束。真正的猎杀,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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