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展大年初二的天色尚未破晓,东方天际才晕开一抹浅浅的鱼肚白,永昌侯府已是灯火如昼,人影穿梭。朱红大门内,丫鬟仆妇们提着宫灯往来忙碌,车马行的小厮正仔细擦拭着装饰一新的马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烟香与车马脂膏的气息,处处透着归省的郑重。
墨兰寅时便已起身,妆镜前,她身着一袭烟霞色绣折枝海棠的褙子,领口袖口滚着一圈银线,下身配着月白绫裙,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既不失侯府嫡媳的尊贵,又无过分张扬之态,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绾发时,她特意选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配上圆润的东珠耳坠,镜中的女子眉眼温婉,却难掩眼底深处的几分审慎与期许。
梳洗停当,墨兰先携着贴身丫鬟采荷前往正院。梁夫人早已收拾妥当,一身石青织金褙子,头戴累丝嵌宝抹额,气场雍容华贵。见墨兰进来,她抬了抬眼,语气温和:“都准备好了?”
“是,母亲。”墨兰盈盈下拜,动作优雅流畅,随即转身接过采荷怀中的襁褓,小心翼翼地、郑重其事地将曦曦抱到梁夫人面前。襁褓是上好的白狐皮所制,衬得曦曦那张粉嫩的小脸愈发莹润,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周遭,不哭不闹,乖顺得紧。
“今日劳烦母亲带曦曦回吴家,让她给外曾祖母和舅公们请个安,沾沾吴府的福气。”墨兰的声音柔婉,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与托付,眼神里满是信赖。
梁夫人看着怀中酷似自己的小孙女,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地蔓延开来。她吴家门第显赫,比永昌侯府更胜一筹,带这样一个伶俐可爱的孙女回去,无疑是件极有脸面的事。她亲手接过曦曦,抱在怀里轻轻掂了掂,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和蔼:“你只管放心去盛家,曦曦跟着我,委屈不了她。也让你们府上老太太、太太瞧瞧,我们宁姐儿出落得愈发好了。”
这话一语双关,既炫耀了孙女的乖巧可爱,也是在给墨兰撑腰——暗示盛家,他们的姑娘在侯府过得风生水起,深得婆母疼爱,绝非旁人能比。
墨兰心领神会,再次屈膝行礼:“多谢母亲体恤。”
送走了抱着曦曦、前呼后拥前往吴府的梁夫人,墨兰回到自己的汀兰院,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早已等候在厅内的三个女儿。
宁宁(玉清)、婉儿(玉涵)、闹闹(玉澜)已被丫鬟们精心打扮过。宁宁身着湖蓝色绣缠枝玉兰的襦裙,梳着规整的双丫髻,髻上簪着小小的珍珠头花,眉眼沉静,透着一股嫡长女的秀雅端庄;婉儿穿了一身浅粉色素绒绣花小袄,下身配着同色系的百褶裙,小脸白皙,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里,满是对回外祖家的期待与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就连最是活泼好动的闹闹,也换上了粉紫色的小裙子,梳着俏皮的犄角髻,系着鲜亮的红头绳,像极了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只是那双骨碌碌转动的眼睛,依旧透着不安分的劲儿。
墨兰走上前,亲自为宁宁正了正发簪,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髻,低声道:“你是大姐姐,今日要做好表率,言行举止都要合乎规矩,莫要失了侯府姑娘的体面。”接着,她又替婉儿理了理衣领,柔声道:“二姐姐性子文静,到了外祖家要跟紧我,别独自乱跑,有不懂的就问身边的丫鬟。”最后,她弯腰捏了捏闹闹的小手,语气带着几分严肃:“闹闹,今日不许胡乱跑跳,不许大声喧哗,更不许和表姐妹争抢东西,听见没有?”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个女儿,眼神复杂难辨。带她们回盛家,与梁夫人带曦曦去吴家,心境截然不同。去吴家是锦上添花,是赤裸裸的炫耀;而回盛家,却多少带着点“证明”的意味——证明她盛墨兰即便生了四个女儿,未能为侯府诞下嫡子,在婆家依旧站稳了脚跟;证明她的女儿们,个个教养得宜,不比任何人差。
“是,母亲。”三个女孩齐声应道,连闹闹也难得地收起了顽皮,乖巧点头。
马车缓缓驶出永昌侯府,朝着盛家的方向驶去。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锦垫,暖意融融。墨兰端坐着,身姿挺拔,双手放在膝上,心中早已盘算开来:见到祖母,该如何请安问候,讨得老人家欢心;面对父亲,该如何汇报在侯府的生活,既不显得张扬,又能彰显自己的地位;遇到如兰、华兰,该如何应对她们的试探与攀比;还有三个女儿,该让她们在何时展露才艺,才能既不刻意,又能让人眼前一亮,在与表兄表姐的比较中不落下风……
而另一边,被梁夫人抱在怀里前往吴府的林苏(曦曦),感受着截然不同的氛围。梁夫人的怀抱温暖而安稳,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沉香,与侯府的龙涎香不同,更显沉静厚重。随行的丫鬟仆妇个个敛声屏气,举止恭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透着与往日常见的不同的严谨。
林苏眨了眨眼,脑袋里思绪清晰。吴家,那是祖母的娘家,是比永昌侯府更高一级的顶级权贵之家,是祖母在夫家之外最坚实的根基。祖母带她来这里,绝不仅仅是让她给外曾祖母请安那么简单。这是一场展示——向吴家展示侯府的嫡脉传承,展示她这个酷似祖母的小孙女;这是一场联结——巩固梁吴两家的亲缘关系,为她未来的人脉网络打下基础;更是一场启蒙——让她提前见识真正的顶级权贵圈子是什么模样,让她明白阶层之间的差距,明白何为真正的底蕴与气派。
而母亲带着姐姐们回盛家,却更像是一场小心翼翼的“述职”与“正名”。盛家虽也是官宦之家,但与侯府、吴家相比,终究差了一个层级。母亲要在娘家亲戚面前证明自己的幸福与体面,要让姐姐们在表亲中脱颖而出,以此巩固自己在盛家姐妹中的地位。
同一日,不同的方向,两趟截然不同的旅程。她们母女五人,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在这个等级森严、关系复杂的世界里,为自己、也为彼此,艰难而坚定地争取着一席之地。
马车在盛府二门缓缓停下,采荷先下车,放下脚踏,墨兰扶着她的手,仪态万方地走下车,裙摆轻轻扫过地面,不见半分仓促。接着,她转身将三个女儿一一抱下马车,丫鬟们立刻上前,为姑娘们整理好衣裙。
人还未进厅,便已听得里面传来如兰那拔高了些许、带着几分刻意爽朗的笑语声:“……可不是嘛!那小子皮实得很,一日到晚手脚不停,倒比他姐姐当年还能折腾!”
一进花厅,果然见如兰正挺着已显怀的肚子,稳稳地坐在盛老太太下首的椅子上,说得眉飞色舞。她穿着一身枣红色绣石榴纹的褙子,气色红润,脸上满是为人母的得意。她身边站着个六七岁的女孩,身着大红袄子,梳着双丫髻,眉眼间依稀有华兰的影子,正是她的女儿喜姐儿;不远处,奶娘抱着个三岁左右的胖小子,穿着明黄色的小袄,脸蛋圆嘟嘟的,正咂着小嘴,想来便是如兰随夫上任路上生的儿子。
见墨兰母女四人进来,如兰的话音恰到好处地顿了顿,目光飞快地在墨兰身上扫过,从她的衣饰到妆容,再一一掠过三个打扮得如同玉人儿般的女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攀比,随即脸上堆起更热络的笑容,声音也扬高了几分:“哎呦,四姐姐可算来了!我们这都等了半晌了!快瞧瞧,宁姐儿、婉儿、闹闹都出落得这般水灵了,皮肤白得跟上好的羊脂玉似的,可见四姐姐在侯府是下了心思教养的。”
这话听着是夸赞,细品却带着点弦外之音——你在侯府无所事事,也就只能靠着教养女儿撑场面了。
墨兰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浅笑,丝毫不见异样。她先领着三个女儿走到盛老太太面前,屈膝行礼:“祖母,孙女儿带着孩子们给您请安,祝您福寿安康。”宁宁、婉儿、闹闹也跟着齐齐行礼,声音清脆:“给外曾祖母请安。”
随后,她们又给盛紘和王若弗行了礼。墨兰这才转向如兰,目光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温和一扫,笑道:“五妹妹路上辛苦了,怀着身子还来得这般早,真是孝心可嘉。瞧着气色倒好,容光焕发的,想必妹夫照顾得极为精心。”
她绝口不提自己因先去婆母处请安而晚到,既避开了如兰的暗讽,又不着痕迹地捧了文炎敬一句,显得大度又得体。
如兰最听不得人夸墨兰,也见不得她这般从容不迫的模样,立刻接话道:“自是比不得四姐姐清闲。侯府门第高,规矩大,出门一趟又是请示又是准备的,自然不容易。不像我们,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多讲究,想来便来了,自在得很。”她说着,招手让喜姐儿上前,“喜姐儿,快给你四姨母请安,再瞧瞧你四姨母家的姐妹们,个个跟天仙似的,你可得学着点儿,往后也做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喜姐儿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对着墨兰屈膝行了个礼,脆生生地喊:“四姨母安。”
墨兰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温和。她拉过喜姐儿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赞道:“喜姐儿长这么高了,模样周正,性子又大方,真是个讨喜的好孩子。”说着,便让身边的丫鬟递上早已备好的红包,“拿着,姨母给你的新年压岁钱,愿你岁岁平安。”
接着,她又让宁宁带着婉儿和闹闹去一边和喜姐儿玩耍,自己则在如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如兰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劲儿,尤其是她看向奶娘怀中胖小子时,眼底那满满的炫耀,墨兰语气带着一丝听不出真假的感慨:“五妹妹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凑成了一个‘好’字,真是令人羡慕。我们府上虽孩子多,到底都是姐儿,虽贴心懂事,却终究比不得五妹妹一举得男,这才是真正的功臣呢,往后在夫家的地位,更是稳如泰山。”
这话精准地戳到了如兰的痒处。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便是比墨兰先诞下儿子,彻底压过了这个一向爱出风头的四姐姐。她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嘴上却故作谦虚:“四姐姐快别这么说,姐儿怎么了?我看宁姐儿她们就极好,模样周正,又知书达理的。将来定然能许个好人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像我们喜姐儿,将来不过是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还不知怎样呢。”
这话看似谦虚,实则是故意往墨兰的痛处踩——你生再多女儿,将来也只是别人家的人,哪比得上我有儿子能继承家业,光耀门楣?
墨兰端着茶盏的手微微紧了紧,指节泛白,脸上的笑容却依旧不变:“承五妹妹吉言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儿更该精心教养,无论是读书识字、琴棋书画,还是规矩品性,都马虎不得。将来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嫁得良人,安稳顺遂,不给娘家和婆家丢脸才是。”
她这话看似平淡,却隐隐抬高了自家女儿的教养层次,暗指如兰只知道生儿子,却未必在女儿的教养上多用心,不过是个目光短浅之辈。
如兰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柳眉一竖,正要开口反驳,却被上首的盛老太太一声轻咳打断:“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姐妹见面是高兴事,怎么还像小时候一般斗起嘴来?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该有几分气度才是。”
盛老太太的语气带着几分威严,如兰纵然心中不服,也不敢再放肆,只得悻悻地闭了嘴。墨兰也顺势收敛了锋芒,脸上换上温顺的笑容,凑到老太太跟前,柔声问道:“祖母近日身子可好?孙女儿带了些侯府特制的滋补膏方,回头让丫鬟给您送过去,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姐妹二人这才偃旗息鼓,各自陪着老太太说话,只是言语间的试探与较劲,依旧如水面下的暗流,从未停歇。
而被宁宁带到一旁玩耍的婉儿,正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奶娘抱着如兰的儿子,周围围着几个丫鬟仆妇,个个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逗着那胖小子,说着“少爷真乖”“少爷福气好”的话;喜姐儿也围在旁边,时不时伸手想去摸摸弟弟的小手,眼神里满是好奇与喜爱。再看看自己和姐姐们,虽然穿着光鲜,却只有一个丫鬟在身边伺候,外祖家的亲戚们,也只是偶尔看过来一眼,客气地夸上一句“姑娘们真俊”,便又移开了目光。
小小的婉儿心里,第一次模糊地感知到,原来生为女孩,和生为男孩,是不一样的。男孩似乎更被人看重,更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与宠爱。她低下头,轻轻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与婉儿的多思不同,闹闹却没心没肺得多。她才不在乎什么男孩女孩、谁更受宠,只觉得盛家比侯府自在热闹。她拉着喜姐儿的手,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没过一会儿,便拉着喜姐儿跑去瞧窗下盛开的梅花了,清脆的笑声在花厅里回荡,暂时冲淡了空气中那股微妙的攀比气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更为稳重从容的脚步声,伴着温厚爽朗的笑语声,不疾不徐,却自带一股当家主母的气场。丫鬟连忙打起厚重的棉帘,只见忠勤伯府的长姐华兰,正带着三个孩子,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华兰身着一身宝石青缂丝灰鼠袄裙,领口滚着一圈雪白的狐裘,袖口绣着暗纹缠枝莲,既华贵雍容,又不失沉稳大气。她虽再度有孕,腹中胎儿尚小未曾显怀,但眉宇间那份久居上位、执掌中馈的舒展与笃定,是墨兰的刻意周全、如兰的率性外放都难以企及的。她左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虎头虎脑,穿着宝蓝色织金袄子,腰间系着虎头荷包,正是她的长子实哥儿;身后的奶娘怀里还抱着个襁褓中的幼子,粉雕玉琢,睡得正香。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华兰身旁那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庄姐儿。她穿着一身杏子黄绫缎衣裙,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菊纹,梳着垂鬟分肖髻,簪着一支小巧的碧玉簪,模样生得极像华兰年少时,眉眼弯弯,却全无孩童该有的跳脱灵动。她微微抿着唇,眼神沉静如水,一进厅便规规矩矩地跟在母亲身后,脚步轻缓,姿态端庄,待华兰向长辈请安后,她便上前一步,对着盛老太太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利落,口齿清晰地问安:“庄姐儿给外曾祖母请安,祝外曾祖母福寿绵长,身体康健。”
请安完毕,她又转向墨兰和如兰,一一问好,礼数周全得无可挑剔。就连看到一旁的表弟表妹,也只是颔首示意,并无多余的亲昵或顽劣。见身边的实哥儿想挣脱母亲的手跑去玩,她还会轻轻拉了拉弟弟的衣袖,小声提醒:“大弟,外祖父外祖母还在这儿,不可失了礼数。”那模样,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姿态,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稳重。
“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华兰走到厅中,笑着告罪,声音温润如玉,“路上有些耽搁,让长辈们久等了,我们来晚了。”
盛老太太见到最疼爱的长孙女,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连忙招手:“不晚不晚,快过来坐!你身子重,路上慢些是应当的,可别累着了。”说着便让丫鬟添上软垫,又吩咐人奉上温热的红枣桂圆汤。
华兰谢过老太太,在墨兰身旁的空位坐下,目光温和地扫过姐妹二人,笑道:“四妹妹、五妹妹倒是来得早,瞧着气色都这般好。”她的视线落在如兰隆起的肚子上,满是关切:“五妹妹这胎瞧着稳当得很,气色红润,这次定能再生个大胖小子,凑个儿女双全的好福气。”
华兰的目光从如兰的身孕上移开,落在墨兰身边的三个女儿身上,眼底没有半分敷衍,满是由衷的温和与赞许。她先看向站得笔直、始终保持着端庄姿态的宁宁,含笑道:“宁姐儿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周正了,眉眼沉静,身姿挺拔,瞧着就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越发端庄了。”
接着,她的视线转向依偎在墨兰身侧的婉儿,见她怯生生地抬眼望了望自己,又飞快地低下头,小手轻轻攥着衣角,语气愈发柔和:“婉儿还是这么文静可人,模样秀气,性子又温婉,看着就让人疼。”
最后,她看向正探头探脑、对厅内摆设充满好奇的闹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闹闹也长高了不少,瞧这虎头虎脑的模样,还是这般有精神,活泼得讨喜。”
话音落,她转头看向墨兰,真心实意地赞道:“四妹妹真是会调理人,把三个姑娘教养得各有各的好,个个都这般出众。”
这话既夸了孩子,又捧了母亲,不偏不倚,谁都照顾到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墨兰听着,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连忙欠身道:“姐姐过奖了,不过是孩子们自己懂事,我也没多费心。”
如兰也跟着附和了几句,目光却忍不住又瞟了瞟华兰身边那两个壮实的儿子——实哥儿正好奇地扯着弟弟壮哥儿的包被,兄弟俩凑在一起,虎头虎脑的模样透着十足的活力。再想到华兰方才亲口证实再度有孕的消息,如兰心中难免泛起一丝酸涩,她虽已有一子一女,却也盼着能再多添几个儿子,稳固自己在夫家的地位。
而墨兰的心情更是复杂,看着华兰身边两个儿子(连同襁褓中的幼子),又想到自己腹中暂无动静,膝下唯有四个女儿,那点因华兰夸赞而生的喜悦,瞬间被一层阴影笼罩。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失落,心中暗忖:若是自己也能诞下一个儿子,在侯府的腰杆,定能挺得更直。
大人们寒暄着家常,孩子们也自然而然地聚到了一处,在花厅角落的软垫上围坐下来。
庄姐儿不用母亲吩咐,便自觉地担起了照顾弟弟们的责任。她先是走到实哥儿身边,见他方才拉扯弟弟时,衣襟被扯得有些歪斜,便伸出小手,轻轻将他的衣领抚平,又帮他理了理腰间的虎头荷包,柔声叮嘱:“大弟,莫要胡闹,仔细扯坏了衣裳。”实哥儿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点头,听凭姐姐整理。
接着,她又走到奶娘身边,轻声道:“奶娘,让我来抱抱壮哥儿吧。”奶娘早已习惯了这位大小姐的懂事,笑着将襁褓中的幼子递了过去。庄姐儿小心翼翼地接过,动作熟练而轻柔,将孩子稳稳地抱在怀里,一手托着襁褓底部,一手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节奏均匀,眼神专注而温柔,竟已有了几分少女的温婉与母性的雏形。
她抱着小弟,在软垫上坐下,目光偶尔掠过一旁——闹闹正拿着一个九连环,皱着小眉头摆弄,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惊叹;婉儿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双手放在膝上,看着闹闹玩耍,眼神里带着几分向往。庄姐儿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那是对同龄孩子无忧无虑、可以肆意玩耍的向往,可这丝羡慕只停留了一瞬,便被她飞快地压了下去,随即又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怀中熟睡的幼弟,手指轻轻拂过孩子柔软的脸颊。
不远处的华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转头对盛老太太叹道:“祖母,您瞧瞧庄姐儿,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得有时候真让人心疼。在伯爵府里,她也总是这样,事事都想着弟弟们,帮着我照顾弟妹,小小年纪,倒比我这当娘的还操心。”
这话听着像是抱怨,实则句句都透着骄傲——既骄傲女儿的懂事能干,又不动声色地点出了庄姐儿作为伯爵府长女的责任与压力,暗示着女儿将来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盛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看向庄姐儿的目光满是怜爱:“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懂事早,将来定有大造化。只是也别让她太累着了,终究还是个孩子。”
如兰却没多想其中的深意,只觉得庄姐儿这般能干,实在难得。她拉着华兰的手,兴致勃勃地问起怀孕的注意事项,从饮食起居到安胎偏方,问得细致入微,又转头看向庄姐儿,真心实意地夸道:“庄姐儿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会照顾人,将来谁要是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庄姐儿听到夸赞,只是微微抬眼,对着如兰屈膝行了个礼,轻声道:“五姨母过奖了,这是我该做的。”说完,便又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哄着怀里的幼弟。
而被大人们暂时忽略的喜姐儿和宁姐儿,早已凑到了一处。喜姐儿指着庄姐儿怀里的小娃娃,小声对宁宁道:“宁姐姐,你看小弟睡得好香呀,他的脸蛋好软哦。”宁宁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襁褓上,眼神里满是好奇,却只是远远看着,没有上前打扰,依旧保持着嫡长女的端庄。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轻轻的,透着孩童对新生儿的纯真喜爱。
花厅里一派和睦景象,大人们说着贴心话,孩子们玩耍得融洽,可那藏在话语间的攀比、各自心中的期许与失落,却如同暗流般涌动,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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