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泪水无声地滚落,里面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恐惧。旁边张老师的儿子,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向李正的眼神则复杂得多,带着一丝警惕,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李正心里一沉。这家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至少,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威胁。
他默默地退到一旁,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角落里,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他希望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比如祁同伟,或者其他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果然,在追悼会即将结束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是祁同伟。他穿着一身警服,肩章显示着他最新的职级,但脸色灰败,眼神躲闪,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抽空了精气神的颓唐。
他快步走到遗像前,仓促地鞠了三个躬,几乎不敢看家属的眼睛,放下一个薄薄的白包,转身就想离开。
“祁处长。”李正迈出一步,挡在了他的去路上。
祁同伟身体一僵,抬起头,看到是李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行镇定下来,压低声音:“李正?你怎么也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哪里是说话的地方?”李正盯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度,“张老师到底怎么死的?”
祁同伟的眼神闪烁得更厉害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仿佛担心隔墙有耳。“组织上不是有结论了吗?突发心脏病……”
“你信吗?”李正打断他,向前逼近一步,“祁同伟,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信吗?”
祁同伟被他逼视得后退了半步,脸上掠过一丝挣扎和痛苦,最终化为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李正,别问了……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张老师就是例子……你还不明白吗?认输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家里那位。”
他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的暗示和警告。
“认输?”李正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然后呢?像你一样,穿着这身皮,行尸走肉地活着?看着他们无法无天,看着更多像张老师这样的人不明不白地倒下?”
祁同伟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戳到了最痛的伤疤,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屈辱而凶狠的光,但仅仅一瞬,又迅速熄灭,只剩下更深的灰暗。“你清高!你了不起!可你能改变什么?你斗得过谁?别他妈把自己也搭进去!我……我不想哪天也来参加你的追悼会!”
说完,他猛地推开李正,几乎是逃跑般地冲出了灵堂。
李正看着他那仓惶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祁同伟的话,坐实了他的猜测。张老师的死,绝非自然。而祁同伟,这个曾经也心怀理想的同学,如今不仅彻底屈服,甚至可能……知道部分真相,却选择了沉默和自保。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拿出来一看,又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比上次更简短,只有两个字:
**‘快走!’**
李正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对方不仅知道他在调查码头,知道他来了追悼会,甚至可能……追悼会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或者说,对方已经不耐烦警告,准备直接对他下手了?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灵堂。那些低头哀悼的人,那些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每一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却又似乎都潜藏着危险。
他不能慌。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对方越是急于赶他走,越是说明他触及到了要害。张老师的追悼会,或许不仅仅是告别,也是一个某些人用来观察、试探,甚至……清除的场合。
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重新走回灵堂中央,再次向张老师的遗像深深鞠了一躬。这一次,他的腰弯得更低,时间更长。他用这个动作,表达着无言的哀悼,也宣示着他绝不退缩的决心。
起身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和冰冷。
他走到师母面前,再次握住她的手,低声而清晰地说道:“师母,保重身体。张老师的公道,一定会有人替他讨回来。”
师母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中瞬间充满了泪水,还有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存在的希望。
李正没有再说什么,松开手,转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悲伤与阴谋的灵堂。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而是先检查了车况,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缓缓驶离殡仪馆。
他没有直接返回丰庆,而是在省城绕了几圈,确认没有被跟踪后,将车停在了老城区一个不起眼的公共电话亭旁边。
他走进去,投币,拨通了孙伟之前留给他的一个紧急联络号码。那是孙伟一个信得过的发小经营的报刊亭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是孙伟的声音,带着紧张:“喂?”
“是我。”李正低声道,“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想办法联系上你那个在沿海跑船的表哥。问他,知不知道上个月在‘东海港’(赵瑞龙参股的那个码头)压下去的那批‘货’,具体是什么?或者,当时码头有没有出过别的特别的事,比如……有没有人失踪,或者‘意外’死亡?”
电话那头,孙伟倒吸了一口凉气:“老板,这太危险了!那条短信……”
“按我说的做!”李正语气斩钉截铁,“注意安全,用最隐蔽的方式。我等你的消息。”
挂了电话,李正走出电话亭,看着省城灰蒙蒙的天空。
张老师的血,不能白流。
那艘名为“东海港”的船,他登定了。就算下面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
这潭死水,必须被搅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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