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黑暗里站了很久。
一动不动。
赵美兰最后那几句话,不是惊雷,是直接在他脑海里引爆了一颗炸弹,余波至今仍在轰鸣。
“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我投进去的,不光是钱,还有我的真心!”
“我的儿子,也不允许再说这种混账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看透了赵美兰。
一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一个行走的人形精密计算器。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个女人,远比他能想象到的任何一种定义,都要复杂得多。
她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功利与算计。
却又用最霸道的方式,宣示着自己的真心与感情。
她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一半是冰,一半是火。
冰,是她洞穿世事后的理智与冷酷。
火,是她护犊子时那份不讲道理的偏执与炽热。
林深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拧巴、愤怒和痛苦,显得有些可笑。
他试图用一个普通人的标准,去衡量一个“疯子”。
这件事本身,就是天大的错误。
他想要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母爱。
可赵美兰给他的,是一种更高级,也更牢固的东西。
一种用利益、责任、情感和野心,共同锻造出的联盟。
在这个联盟里,她是董事长。
而他,是她最看重、最信任的cEo。
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高度一致。
让这个“家”,这家“公司”,变得更强,更大,站到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地方去。
想通了这一点,林深那一直紧绷如铁的身体,终于寸寸放松下来。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
黑暗中,赵美兰的声音立刻响起:“明白什么了?”
“明白你是个不讲道理的女人。”
林深抬起头,黑暗也遮不住他嘴角勾起的那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也是个……值得追随的疯子。”
赵美兰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种“孺子可教”的满意。
“算你小子有眼光。”
一场足以让这个重组家庭分崩离析的风暴,就在这样一种奇特诡异的氛围中,悄然平息。
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新的默契。
一种心照不宣的“契约”。
赵美兰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投资人”。
而林深,则心甘情愿地,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第二天,当林深走出房门时,他又变了。
但这一次,不是变回那个浑身是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狼。
而是变回了那个会对着晚秋微笑,会拍着顾卫国的肩膀,会和顾建军开句玩笑的,顾家的“二把手”。
他的眼神,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深邃,沉静。
那是一种彻底卸下了所有内耗与戒备,将全部精神力都聚焦于前方的笃定。
晚秋看着恢复如常的哥哥,高兴得眼圈都红了。
顾建军和顾卫国也齐齐松了口气,家里的低气压总算散了。
只有赵美兰,看着林深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小子,完成了最后一次蜕变。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匹需要她时时提防、刻刻安抚的狼。
他已经长成了,一头可以与她并肩而立的,真正的猛虎。
九月一日,开学日。
县第一中学门口,人潮汹涌,车铃声、说笑声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无数穿着新衣服的少年少女,从四面八方涌来,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汇聚在这座县城学子的最高殿堂。
赵美兰今天没去忙生意,亲自开着那辆从“黑三”仓库里缴获的半旧三轮摩托车。
车被顾建军擦得锃光瓦亮,突突作响,载着林深和晚秋来报到。
顾卫国也跟来了,嘴上说是“给哥姐送行”,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那气派的校门上瞟,好奇全县最好的高中到底长什么样。
“到了学校,别怕事,但也别主动惹事。”赵美兰把车停在路边,反复叮嘱。
“学习自己抓紧。生活上,谁敢欺负你们,别憋着,回家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两个厚实的信封,分别塞给林深和晚秋。
“这个月的生活费,一人五十。钱不够就跟家里说,别在吃穿上委屈自己。”
五十块!
一个月!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也才三四十块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晚秋捏着那个信封,手都有些发烫:“妈,用不了这么多……”
“让你拿着就拿着。”赵美兰的语气不容反驳,“你们的任务就是学习,钱的事,轮不到你们操心。”
林深倒是很自然地接了过来,揣进兜里。
他看着眼前这座挂着“重点高级中学”牌匾的学校大门,心中翻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上一世,他初中都没读完,就背着破包南下,在流水线上耗尽了青春。
高中,大学……那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地方。
而现在,他真的站在这里了。
堂堂正正,以一个学生的身份。
给予他这一切的,正是身后那个咋咋呼呼,满身铜臭气,却又比谁都靠得住的女人。
“行了,赶紧进去,别迟到了。”赵美兰挥挥手,催促道。
“哥,我们走吧。”晚秋拉了拉林深的衣角,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和紧张,眼睛都在发光。
“嗯。”
林深点点头,和晚秋一起,汇入人流,走进了校门。
顾卫国站在赵美兰身边,看着林深和晚秋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眼神里全是羡慕。
“妈,”他忽然开口,“我也想考一中。”
赵美兰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想考,就拿出真本事来。”她没鼓励,也没打击,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一中的分数线,每年都在涨。你还跟以前一样吊儿郎当,别说一中,二中的门你都摸不着。”
顾卫国被噎了一下,但这一次,他没有不服气,反而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一颗想要拼命向上爬的种子,第一次,在他心里生了根。
……
县一中的校园环境和师资,确实不是二中能比的。
林深和晚秋按照分班公告,找到了自己的班级——高一(1)班。
作为全县的中考状元和榜眼,他们毫无悬念地被分进了这个尖子生云集的重点班。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斯文男人,戴着眼镜,姓王。
王老师显然对这两位得意门生早有耳闻,一看到他们,就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顾晚秋同学,顾林深同学,欢迎你们!”他主动上前握手,“我是你们的班主任,王建国。以后有任何困难,随时来找我。”
“王老师好。”晚秋有些拘谨地问好。
林深也礼貌地点了下头。
第一天,主要是领书、排座位、熟悉环境。
王老师在讲台上简单讲了几句,便开始宣布座位安排。
“我们班的座位,暂时先按中考成绩排。”王老师扶了扶眼镜,声音洪亮。
“顾晚秋同学,全县第一,你就坐第一排中间这个位置。”
“顾林深同学,全县第二,坐顾晚秋同学旁边。”
状元和榜眼,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了全班最核心的“c位”。
一瞬间,无数道目光——好奇的、羡慕的、审视的,甚至带着几分嫉妒的——全都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晚秋被这么多人盯着,脸颊瞬间涨红,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林深却面色如常,坦然接受着所有人的注视,拉着晚秋,走到指定的位置坐下。
他们刚坐稳。
一个穿着时髦的男生,走到了他们桌前。
那男生个子很高,一身崭新的名牌运动服,脚上的回力球鞋白得晃眼。
他长得不差,但下巴抬得老高,眼神里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慢。
“喂。”
他伸出手指,用指关节“叩、叩”地敲了两下林深的桌子。
声音不大,却极具挑衅。
他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吐出四个字。
“你,换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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