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因茨市集的晨雾还没散，烤面包的麦香就裹着哭声飘了过来。
阿扎尔循声望去，面包师汉斯正把一本《圣经》紧紧按在胸口，肩膀抖得像狂风中的麦秆。
他的围裙还沾着面粉，指腹反复摩挲着书页上的星纹，那纹路在阳光下泛着细碎金芒，是星砂活字的印记。
“伊莱亚斯先生，您快看！”汉斯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却亮得惊人，将书页凑到阿扎尔眼前。
那一页是“登山宝训”，星纹沿着字句游走，隐约残留着洪水漫过麦田的光影——正是他昨夜的梦境。
“我天没亮就起身，把所有麦种搬到高处，”汉斯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城外真发了洪水，没这预言，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阿扎尔还未回应，不远处的布料摊传来惊呼。
裁缝玛莎举着刚剪裁的麻布，对着星纹喃喃自语：“真涨价了！昨夜摸到这页见商队说缺货，今早进货价涨了三成！”
她脸上满是狂喜，手指在星纹上越摸越用力，像要把“好运”攥进骨子里。
市集另一头，鞋匠彼得蹲在摊位后，对着星纹书页傻笑，盘算着囤积皮革待价而沽。
阿扎尔眉头越皱越紧，袖中星砂瓶微微发烫，那温度不再是共鸣的暖意，而是躁动的灼热。
他转身走向街角，阴影里，一个乞丐正盯着破旧书页，眼神贪婪得吓人。
书页边角卷翘，星纹却异常明亮，投射出金币堆成小山的模糊幻象。
“发财了……这下真能发财了！”乞丐猛地站起，扔掉讨饭破碗，抬脚往城西赌坊跑。
他的草鞋踩过泥泞石板路，留下歪歪扭扭的脚印，没注意书页星纹正变暗，泛出诡异暗红。
阿扎尔快步跟上，看着乞丐冲进赌坊的背影，袖中星砂瓶传来一阵刺痛。
他抬手按住瓶口，指尖感受到星砂的紊乱波动，像是被什么搅乱了秩序。
这不是守护，也不是指引。
阿扎尔心中一沉，星砂本是宇宙秩序的映射，却在普通人手中变成欲望的诱饵。
有人借预言规避灾祸，有人靠幻象谋取暴利，还有人被贪欲冲昏头脑，一步步走向深渊。
若再无人引导，这些被星纹吸引的信徒，迟早会被失控的力量吞噬。
正午阳光刺破晨雾，市集上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听说“预言圣经”的事，纷纷围拢过来。
“能不能让我摸摸？想知道今年庄稼能不能丰收！”
“帮我看看丈夫出海会不会平安回来！”
“让我瞧瞧，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人群越挤越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急切与渴望，像是抓住了乱世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阿扎尔看着这一幕，心中的忧虑愈发沉重。
他转身挤出人群，快步走向古登堡的印刷工坊。
工坊里的松墨气味依旧浓郁，古登堡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擦拭着星砂活字，指尖动作轻柔如抚摸珍宝。
“古登堡先生，”阿扎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你知道星纹书页在市集引发了怎样的混乱吗？”
古登堡抬起头，脸上带着困惑：“混乱？我听说有人靠它躲过灾祸，有人预知生计变化，这不是好事吗？”
“起初是好事，但现在已经变味了。”阿扎尔取出星砂瓶，瓶身星纹忽明忽暗，“有人为预知金币放弃生计去赌坊，有人借布料涨价预言囤积居奇。”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严肃：“星砂的力量没有引导，就像没有缰绳的野马，只会把人拖向狂热的深渊。”
古登堡手中的抹布猛地掉在地上，他盯着星砂瓶，眼神渐渐凝重。
“我从未想过会这样，”他喃喃自语，转身从工具箱拿出锋利的凿子，“现在就毁掉这些活字，改用普通木质的，不能再让混乱继续。”
“等等！”阿扎尔立刻拦住他，“毁掉不是最好的办法。星砂本意是守护秩序，我们不该因噎废食。”
他看着泛着金芒的活字，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我们可以在书页末尾，加上一句引导的话。”
古登堡眼中闪过疑惑：“引导的话？”
“对，”阿扎尔点点头，指尖划过刚印好的书页，“就加‘预言非神谕，善行方为道’。让信徒明白，预言只是提示，安身立命靠的是善念与行动。”
古登堡沉默片刻，缓缓放下凿子。
他拿起空白活字模板，眼神逐渐坚定：“你说得对，堵不如疏。不能让星砂的力量被贪欲利用，要让它回到原本的轨道。”
两人立刻动手，阿扎尔负责刻下引导语，古登堡调试印刷机，准备重新印刷。
油墨滚筒转动的声音响起，星砂印记的文字与新添的引导语，一同印在洁白的纸上。
阿扎尔拿起刚印好的一页，看着末尾清晰的小字，袖中星砂瓶渐渐稳定，发烫的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暖意。
这只是暂时的解决办法。
在信仰与力量的天平上，任何一点偏差都可能引发新的混乱。
但至少此刻，他们为被预言迷惑的人，点亮了一盏指引方向的灯。
黄昏时分，新一批《圣经》被送到市集。
有人好奇翻开书页，看到末尾的引导语，脸上的狂热渐渐褪去几分。
面包师汉斯摸着“善行方为道”，若有所思：“或许该把多余的麦种分给邻居，他们今早被洪水冲了麦田，肯定急着补种。”
裁缝玛莎收起囤积布料的心思，对着书页轻声说：“涨价的钱够养家就好，不能趁火打劫。”
阿扎尔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星砂的光芒在书页上轻轻闪烁，像是在回应人们心中的善念。
但他也清楚，这只是漫长斗争中的一个小插曲。
教廷的追捕还在继续，星契会的阴谋尚未完全揭穿。
人类心中的贪欲与狂热，也从未真正消失。
他攥紧手中的星砂瓶，目光望向远方的天际。
前路依旧充满荆棘。
但只要守住心中的秩序与善念，这场破晓之战，就总有迎来光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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