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的海风都仿佛被张伟那句“皇帝的棋盘”给冻住了。
李乘风的脸色从煞白转为铁青,又从铁青转为一种认命的灰败。他没喊,也没跳,只是身子一晃,扶住了旁边的桌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口气吐出来,仿佛把他这辈子的官威和圣贤书都吐干净了,只剩下了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凡人。
黑田长政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半是地狱,一半是天堂。父亲黑田官兵卫一生的夙愿,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连对他这个儿子都未曾完全吐露的野心——“天下人”,就这么被一个来路不明的明国商人,用一种近乎儿戏的方式,摆在了台面上。风险?风险是黑田家万劫不复,粉身碎骨。可利益呢?利益是德川家康都只能望其项背的,日本国真正的未来。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涩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张大人……您……您凭什么认为,我们能把那支舰队……骗到长崎?”
“凭什么?”张伟笑了,他走回主位,施施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就凭你们的贪婪,和他们的傲慢。”
他端起茶杯,看都没看黑田长政,目光却落在了脸色惨白的西班牙船长莫拉莱斯身上。“船长先生,你那位总督,筹划二十年,想必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这样的人,都有个通病,那就是自信。尤其是在面对一个他们眼中‘老大帝国’的时候。”
张伟呷了口茶,继续说:“一个由日本大名做内应,里应外合,直捣黄龙,攻陷北京城,俘虏大明皇帝的计划。多么完美,多么诱人。如果这个计划,在最关键的一步,出了点小小的偏差呢?比如说,作为内应的黑田家,突然发现了一个更好的目标,一个更容易得手的‘黄金之国’。”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黑田公子,你要做的很简单。给你父亲写信,告诉他,马尼拉总督的计划很好,但是,我们有一个更好的。我们发现了一条通往传说中‘黄金乡’的航线,那里的黄金,比整个阿兹特克帝国加起来还多。只不过,那个地方防备森严,需要一支强大的舰队才能敲开大门。”
“你再告诉他,大明株式会社,就是‘黄金乡’的引路人。我们愿意与西班牙舰队合作,事成之后,七三分成。他们七,我们三。”
李乘风听得眼皮直跳,忍不住插嘴:“张大人,世上哪有什么黄金乡?”
“有没有不重要。”张伟摆摆手,“重要的是,他们信不信。一个能精准废掉圣地亚哥号船舵,能把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家玩弄于股掌,还能知道你们机密计划的‘株式会社’,说自己知道黄金乡在哪儿。你猜,一个远在万里之外,信息闭塞,又渴望功业的总督,会怎么想?”
“他会怀疑,但更会心动。”张伟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洞察力,“他会派人来核实,来谈判。而长崎,就是最好的谈判地点。只要他们的舰队进了这个口袋……那规矩,就得按我的来。”
黑田长政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疯狂的景象。
张伟不再理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夸乌特莫克。“陛下,我的棋盘,你还满意吗?”
夸乌特莫克抬起眼,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眸子,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他没有回答张伟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就不怕,玩火自焚?那是一万名西班牙最精锐的士兵。”
“怕?”张伟哈哈大笑,“陛下,我来告诉你生意场上的一条铁律。当你的赌注足够大,大到能掀翻整个桌子的时候,你就不是赌徒了,你是坐庄的。输赢,是你说了算。”
他站起身,走到夸乌特莫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我真的要跟他们打一场海战?不,太蠢了。我要的是他们的船,他们的炮,他们的人。我要完完整整地‘收购’这支舰队。至于怎么收……那就要看黑田官兵卫这位‘老艺术家’的表演了。”
说完,他直起身,对着已经快要虚脱的黑田长政说:“黑田公子,给你父亲的信里,再加一句话。”
“就说,当年在小田原城下,丰臣秀吉劝降他的时候,曾私下许诺,将九州一分为二,让他与毛利家共管。这件事,我知道。”
黑田长政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
这件事,是父亲一生引为憾事,也最为机密的过往。除了当时在场的寥寥数人,绝不可能有外人知晓!
张伟看着他震惊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写完信,让你的人,用最快的船送出去。记住,是请他们来‘合作’,不是来打仗。姿态要做足,要卑微,要充满一个弱小盟友对强大宗主的期盼。”
黑田长政失魂落魄地被许显纯“请”了出去。禅房里,只剩下张伟一方的人,还有两个面如死灰的欧洲人。
李乘风终于缓过劲来了,他颤巍巍地走到张伟面前,嘴唇哆嗦着:“疯了……你真是疯了!张伟,你这是在拿大明的国运当儿戏!”
“李大人,稍安勿躁。”张伟重新坐下,又恢复了那副账房先生的模样,甚至还拿出了他的小本本,“这不是儿戏,这是公司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风险投资’。一旦成功,回报率高到你无法想象。”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长崎:“在这里,全歼一支西班牙主力舰队。这个消息传回欧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西班牙在东方的神话破灭了。意味着葡萄牙、荷兰、英国,所有想在东方分一杯羹的人,都会明白一件事。”
张伟抬起头,笑容灿烂。
“东方,有东方的规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现在姓张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李乘风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再说了,李大人,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谁说这支舰队,一定要在长崎灰飞烟灭呢?让他们去打德川家康,或者去美洲找他们自己人的麻烦,不也是一种‘资产处置’的方式么?”
李乘风彻底不说话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第一次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个人,根本没有底线。国家、民族、道义,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张张可以随时打出去的牌。
他玩的,从来就不是一国一地的得失。
他要的,是整个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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