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办事非常靠谱,几日后就敲定了法师进宫的日子。皇上因为弘历离世本就心情不佳,听到有法师入宫,也想要为弘历超度。
法师进宫的当天早上,宜修却破天荒地起晚了。不是因为别的,是苏郁那个死丫头,生生折腾了她一宿。
剪秋端着温水进来时,见宜修还躺在床上,青丝散在枕上,神思倦怠,连平日里规整的寝衣都松了领口。她连忙放轻脚步,轻声说道,“娘娘,再不起,怕是要误了去法坛的时辰了。”
“扶本宫起来,腰酸……”宜修皱着眉头伸出了手。
剪秋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托住宜修的胳膊,生怕动作重了让她不适,一边扶着她坐起身,一边柔声说道,“娘娘慢些,您这腰怕是昨夜没歇好。不然今日就别去祈福了,有贵妃在,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宜修靠在剪秋肩头缓了缓,指尖轻轻按了按发酸的腰侧,“不行,听她的意思,皇上也要去。皇上本就因弘历的事心绪不宁,今日法坛为温宜祈福,本宫若缺席,倒显得不体恤公主,也落人口实。去弄个热手巾,给本宫敷一敷吧。”
剪秋连忙应声“哎”,转身快步去外间端热水拧手巾,她小心翼翼掀开了宜修的寝衣,却见她腰侧满是指痕,顿时心疼不已。这贵妃怎么如此没有分寸,这样的折腾她。可是想到之前宜修对苏郁的维护,剪秋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轻轻将热手巾敷在了宜修的后腰上。
热手巾贴上腰侧时,宜修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指尖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昨夜苏郁抱着她时,指尖总不安分地在腰上摩挲,如今留下这些痕迹,倒让剪秋看了去。她闭着眼避开剪秋的目光,“敷得轻些,别太用力。”
剪秋连忙放软了动作,指尖碰到那些浅红的指痕时,又忍不住放轻了力道,嘴上却只敢拣着稳妥的话说,“娘娘放心,奴婢有分寸。敷上这一会儿,您的腰就能松快些,一会儿去法坛也能少受点累。”
宜修闷哼一声,将脸埋进软枕里,声音闷闷的,“也不知那死丫头哪来的精力,夜里闹到那么晚,今日倒好,她倒是早就精神饱满地在法坛候着了。”
“娘娘……奴婢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是……娘娘还是得顾着自己的身体。”
“本宫心里有数。”宜修只是轻声说道,“好多了,更衣吧。”
“是。”剪秋见自己的劝说没用,也只能低眉顺眼答应着。
因为要去祈福,所以宜修今日穿了一件石青色的常服,这样庄重的颜色配着她没睡一个时辰的脸色,显得她更加的憔悴。
剪秋帮宜修披上衣衫时,特意放缓了动作,避开腰侧的位置,轻声道,“娘娘这衣裳衬得您气度端庄,只是您脸色瞧着还是差些,奴婢一会儿给您轻点层胭脂,遮遮倦色,免得让皇上瞧了担心。”
宜修对着铜镜抬手理了理衣领,见镜中自己眼底的青影若隐若现,忍不住皱了皱眉,“不必太浓,浅淡些就好,祈福场合不宜艳俗。”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镜中剪秋担忧的神色上,又补充道,“放心,本宫撑得住,等法事结束,回来再好好歇着就是。”
“是。”剪秋答应着给宜修淡淡上了一点胭脂,又将一只白玉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间。
天气炎热,宜修乘坐的是凉轿,虽然不用她走路,可椅背依旧硌的她腰疼。下轿时,宜修有些吃力地撑了一下剪秋的手。
剪秋连忙屈膝稳住身子,小心翼翼地托着宜修的胳膊,生怕她站不稳,“娘娘慢些。”
“没事,别耽搁了,小心误了时辰。”宜修说着就往宝华殿那边走。
“见过娘娘。”苏郁早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宜修来了,急忙去迎她。
“本宫没来迟吧?”宜修轻声问道。
“娘娘来得正好,皇上还没来,了尘法师也才开始准备法器。”苏郁快步上前,自然地接过宜修另一只胳膊,指尖悄悄托住她的手肘,帮她分担些力道。
“嗯。”宜修点了点头,跟她一起等在了外面。
看着宜修的脸色,苏郁眼里闪过了一丝心疼,默默低下了头。
“本宫没事。”宜修只是轻声说道。
不多时,皇上也来到了宝华殿,宜修和苏郁跟在了皇上身后一同进殿。进殿时,苏郁刻意放慢脚步,让宜修走在自己身前半步,指尖始终虚扶着她的手肘,若有似无地帮她稳住身形。宝华殿内香烟袅袅,了尘法师已身着袈裟立于法坛前,见皇上进来,忙躬身行礼。
宜修随皇上站定,腰后传来的隐痛让她悄悄吸了口气,下意识地调整站姿,将重心挪到左腿。
法坛前烛火摇曳,了尘法师手持引磬轻敲三下,殿内瞬间静了下来。他转身面向皇上与宜修,躬身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吉时已到,可行净手礼,预备进香。”
宫人早已端来铜盆与温水,苏郁先上前帮宜修净手。待皇上净手完毕,了尘法师亲手点燃线香,先递到皇上手中。皇上持香面对佛像肃立片刻,而后按照“中、右、左”的顺序将香插入香炉,躬身行礼。
了尘法师又将三支燃得正好的檀香递到宜修手中,轻声道,“皇后娘娘,进香需行跪拜礼,以表诚心。”
宜修颔首,接过香由苏郁搀扶着跪在了蒲团之上,宜修膝盖刚触到蒲团,腰后便传来一阵牵扯般的酸痛,让她忍不住蹙紧眉头,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檀香,指节微微泛白。檀香的轻烟飘到鼻尖,她却没心思细品,只强撑着挺直脊背,目光落在佛像上,试图忽略那股不适。
苏郁跪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眼角余光瞥见她紧绷的侧脸,却在她即将起身之时,悄悄压住了她的常服下摆。宜修行过礼,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刚撑着蒲团微微直腰,就被一阵拉扯拽回了原地,她本就腰疼,此时哪里还借得上力,整个人一下子跌坐回蒲团上,腰后传来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指尖的檀香也掉落在地上。
宜修看向了苏郁,满脸错愕,却突然被苏郁一把扶住,“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没事吧?”
“我……”宜修刚要说话,却被苏郁拧了一下腰。
“怎么脸色这样差啊!”苏郁高声说道。
“皇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皇上此刻也看向了宜修的脸,果然见她面色发白,眼底满是乌青。
“回禀皇上,臣妾……确实不太舒服。”
“可刚刚在外面娘娘还好好的,这怎么……”苏郁看向了法师。
了尘法师见状,立刻手持引磬轻敲三下,殿内香烟仿佛都随之一凝。他上前两步,目光落在宜修苍白的脸上,又扫过地上掉落的檀香,沉声道,“阿弥陀佛!皇后娘娘此状,非是偶然!方才香落于地,已是冲煞之兆,如今娘娘起身受挫,面色难掩,分明是被相克之气所扰,这股气性与娘娘命格相斥,久居身侧,恐伤根基啊!”
皇上眉头拧得更紧,往前走了两步,俯身看向宜修,“法师所言当真?怎会突然有此一说?”
宜修靠在苏郁怀里,腰后的痛感还未消散,听着法师的话,却觉得奇怪不已,这是什么意思?相冲?苏郁,这是在搞什么鬼?可跟苏郁之间的默契告诉她,她需要演下去,于是她弱弱地说道,“皇上,臣妾也不知……只觉方才跌坐时,腰上像被什么扯着似的,连力气都使不上。”
苏郁立刻接话,语气急切又带着担忧,“皇上您看,娘娘连说话都没力气了!法师,您能不能再仔细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与娘娘相克?”
了尘法师闭上眼,双手合十默念片刻,再睁眼时神色愈发凝重,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皇上身上,“启禀陛下,贫僧方才观气,这相克之力并非来自死物,而是活气。且与娘娘极为亲近之人相关!此人命格属火,火势偏旺,与娘娘的水性命格恰好相冲,日积月累,才让娘娘身子日渐亏空,今日香落,跌坐,皆是预警啊!”
皇上脸色一沉,转头看向宜修,“亲近之人?皇后身边常伴的,无非是宫人和宫妃,难道是她们……”
“皇上,这事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查不出来,今日是为了给公主祈福,咱们还是……”宜修不知道苏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依着自己的身份和皇上说道。
“给温宜祈福固然重要,可你的身体……”皇上话未说完,目光已落在宜修苍白的面颊上,语气里添了几分疼惜,“皇后为后宫操劳多年,身子若有闪失,后宫岂不乱了章法?今日这祈福,本就是为了亲人安康,你若因此受损,反倒本末倒置了。”
“皇上,贫僧敢问……公主的名讳是温宜吗?”
皇上颔首,目光转向法坛旁正抱着温宜的曹贵人,语气稍缓,“正是,温宜公主乃曹贵人所出,今日祈福也为她求个平安顺遂。”
了尘法师闻言,双手合十的手指轻轻一顿,目光先是掠过曹贵人怀中的温宜,随即又落回皇上身上,语气添了几分郑重,“陛下,贫僧观公主眉宇间似有一缕轻燥之气,再闻‘温宜’二字,倒想起一桩关乎礼法与气场的旧事。古时有尊者名讳避之则吉的规矩,贫僧记得,皇后娘娘的名字里,好像也有宜字。”
听到法师这样说,宜修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她有些吃惊地看向了苏郁,却见她只是给了她个让她安心的表情。宜修心里瞬时被重重暖到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松了松,原本因疼痛而紧绷的肩线也柔和了几分,只余下恰到好处的虚弱,配合着此刻的氛围。
皇上的眉头却拧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他怎会不知尊者名讳需避的规矩?当年登基之初,他连兄弟们名字里与他重音的字眼都要一一改掉,宗室旁支稍有逾矩便要追责,那时对名讳二字的看重,连半分含糊都容不得。可到了宜修这里,这份严苛却莫名松了劲。温宜公主取名时,他分明听曹贵人提过“温良适宜”的寓意,也该想起宜修名中那“宜”字,却偏偏默许了,甚至还夸了句好名字。
不是记不起,也不是不懂礼法,不过是在他心里,宜修的尊者身份,终究抵不过一时的心意顺遂。此刻被了尘法师点破,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份疏忽,看向宜修的目光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
曹贵人抱着温宜的手早已攥得发白,忙屈膝伏地,“皇上恕罪!臣妾取名时只念公主一生温良,绝无冲撞皇后娘娘之意,求皇上明鉴!”她声音发颤,连带着怀中的温宜都似有察觉,小声啜泣起来。
宜修见状,忙撑着苏郁的手缓缓起身,虽仍显虚弱,语气却满是端庄体谅,“曹贵人快起来,此事怪不得你。当年公主取名,皇上也点了头,皆是为孩子好。只是法师既有此说,倒也该为温宜的平安多些考量。”她说着,抬眼看向皇上,眼底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与顾全大局,给足了他台阶。
苏郁适时上前一步,扶稳宜修的胳膊,语气带着担忧,“皇上,娘娘方才跌坐时腰伤又犯了,如今脸色这样差,不如先让娘娘到偏殿歇息片刻?祈福之事虽重,可娘娘的身子也不能不顾啊。”
“皇上,祈福之事讲究心诚与顺遂,今皇后娘娘冲煞跌坐,香落于地,又逢名讳相冲之兆,仪式已遭打断,此乃不顺之象。今日再强行继续,恐难达祈福之效,反倒易生纷扰,不如暂缓为宜。”
皇上眉头拧得更紧,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宜修面色苍白地靠在苏郁怀中,曹贵人仍伏地请罪,温宜的啜泣声虽轻,却也添了几分慌乱。他沉吟片刻,终是点头,“法师所言极是,今日之事多有波折,祈福便先暂缓,改日再择吉日举行。”
苏郁扶着宜修转身往回,路过曹贵人身边时,悄悄用眼神示意她安抚温宜,随后便伴着宜修离去。皇上望着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曹贵人怀中仍在啜泣的温宜,心头泛起几分复杂。今日之事虽暂了,可“名讳相冲”的隐患还是没有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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