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罡败退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在南疆乃至更远的地方炸开。青云城陆衍的名号，不再仅仅与符箓、青云币挂钩，更添上了一笔以金丹中期修为，轻描淡写逼退金丹后期联盟副殿主的彪悍战绩。
暗流因此而更加汹涌。
青云城内，士气高涨，民心凝聚。城外，窥探的目光却更多、更隐蔽。联盟的威胁暂缓，但无人相信他们会就此罢休。真正的压力，来自那无形无质、却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的“清道夫”。
地下密室，灵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柳芸几乎将自己钉在了案前，四海阁提供的古老资料、祭坛符文的拓片、以及那枚三色封印晶石，在她周围悬浮、旋转，构成一个复杂的信息宇宙。她眼底的血丝浓重如墨，嘴唇因长时间专注而干裂起皮，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像要燃烧起来。
陆衍推门而入，带来一股外界清冷的气息。他刚刚完成了一次极其冒险的“窃取”，丹田内新生的丹元如同熔岩般奔腾，需要时间稳固。但他的心神，更多系于此地。
“有进展？”他问，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柳芸猛地抬头，像是被从深海中惊醒，瞳孔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陆衍身上。她没有回答，而是猛地指向空中一道由无数淡金与漆黑符文碎片强行拼凑出的、极不稳定的能量轨迹模拟图。
“能量残留！”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破开迷雾的激动，“虽然被刻意抹除，但那种‘毁灭语言’与灵脉烙印对抗时，在极微观层面留下了痕迹！就像……就像墨水滴入清水，即便搅匀，在特定光线下，依然能看到色素分子的微弱偏转！”
她双手飞快舞动，更多的数据流融入那模拟轨迹，一条极其黯淡、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灰色细线，在复杂的符文背景中艰难地向前延伸。
“它很狡猾，路径曲折，多次借助天然的地磁混乱区和灵脉湍流掩盖自身，但大方向……”柳芸的手指猛地指向模拟图的西北方向，那个位置，已经远远超出了南疆的范畴，指向中州与北域冰原的交界地带，一片名为“万古冰冢”的绝地！
“源头，很可能在那里！”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但这痕迹太微弱了，随时可能彻底消散。我们现有的算力和灵脉支撑，无法完成如此长距离、高精度的持续追踪模拟！”
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陆衍目光落在那条摇曳欲灭的灰色细线上，眼神锐利如刀。终于，抓住了一丝实质的线索！
“算力和灵脉，我来解决。”他没有任何犹豫，“你需要什么规格？”
柳芸深吸一口气，报出了一连串令人咋舌的数据，涉及灵脉能量的瞬时输出峰值、维持稳定性的时长、以及解析符阵的复杂程度，这几乎是要将青云城目前能调动的灵脉能量抽干大半，并且持续至少一个时辰！
这将极大影响城防运转和符箓生产，风险巨大。
“可以。”陆衍甚至没有思考，“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柳芸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痕迹正在衰减，拖得越久，成功率越低！”
陆衍点头，转身便走。片刻之后，整个青云城的地底隐隐传来低沉的嗡鸣，笼罩全城的灵光结界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丝。所有依靠灵脉直接供能的设施，效率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
城主府深处，一座由陆衍亲自布置、引动了青云城核心灵脉节点的庞大符阵被激活，浩瀚的能量如同被无形之手引导，疯狂涌入地下密室。
柳芸身前的解析符阵骤然亮起，光芒刺目！那条原本摇曳欲灭的灰色细线，瞬间变得清晰、稳定了许多，向着西北方向坚定地延伸！
时间一点点过去。
密室内的能量波动剧烈到让空间都微微扭曲。柳芸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意志力强行支撑。汗水在她脚下汇成了一小滩。
陆衍静立一旁，如同礁石，默默感受着灵脉能量的剧烈消耗，同时警惕着可能来自烙印网络的“注视”。
一个时辰，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当灵脉能量的供应开始出现不稳的波动时，柳芸面前的解析符阵光芒达到了顶点！
那条灰色的能量轨迹细线，穿透了无数模拟出的山川地貌、灵脉节点，最终，定格在了一片被永恒冰雪覆盖、散发着浓郁死寂与混乱气息的巨大冰川峡谷深处——万古冰冢核心区域的一个具体坐标点！
“找到了！”柳芸用尽最后力气喊出这三个字，随即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陆衍身形一动，已出现在她身后，一股温和却坚定的丹元渡入她体内，护住她濒临崩溃的心神。
他目光死死盯住那个被最终锁定的坐标点，将其深深烙印在脑海。
万古冰冢……清道夫的巢穴，或者说，一个重要的据点？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陈小凡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传来：“城主，四海阁钱不多执事又来了，他说……有紧急消息，关乎‘冰冢’。”
陆衍瞳孔微缩。
四海阁的消息，来得太快了！他们似乎对这里的进展了如指掌！
他将昏迷的柳芸小心安置在玉榻上，设下防护禁制，转身走出密室。
钱不多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眼底却少了几分平时的随意，多了些许凝重。
“陆城主，看来贵城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密室方向。
陆衍不置可否：“钱执事此来，有何指教？”
钱不多压低声音：“阁中刚得到密报，联盟总部近日有异常动向，数位久不出世的长老被惊动，似乎在商议……联手进入‘万古冰冢’之事。而且，目标似乎并非寻常天材地宝，更像是在……寻找什么。”
联盟也要去万古冰冢？寻找什么？难道他们也发现了“清道夫”的踪迹？还是说，他们的目标，本就是与“清道夫”相关的东西？
陆衍心念电转，面上不动声色：“四海阁告诉我这个消息，意欲何为？”
钱不多笑容收敛，正色道：“阁老的意思，若城主有意探索冰冢，四海阁愿提供一切必要支持，包括详细地图、规避危险的路线、以及……一件可以暂时干扰乃至屏蔽部分区域灵源烙印感应的秘宝——‘星轨仪’。”
星轨仪？干扰灵源烙印？
陆衍心中一震！四海阁果然藏着对抗甚至利用这烙印体系的手段！
“条件？”他直接问道。
“合作。”钱不多吐出两个字，“更深度的合作。在冰冢之内，若遇到与‘清道夫’或上古‘锁灵’相关的核心之物，四海阁需要共享信息，并在必要时，优先获取权。作为回报，四海阁将动用所有渠道，为青云城抵挡来自联盟的明枪暗箭，确保城主后方无忧。”
共享信息，优先获取权。这条件不算苛刻，但也绝不轻松。意味着他可能要将最大的秘密与四海阁分享。
但星轨仪的诱惑力太大了！若有此物，他在冰冢内行动将方便无数，甚至可能借此机会，更深入地研究那灵源烙印的奥秘！
而且，联盟的介入，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与四海阁结盟，至少能暂时缓解一方面的压力。
陆衍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看向钱不多：“合作可以。但有两个前提。第一，星轨仪需先交于我手。第二，在冰冢内，若遇危及性命或根本利益的情况，我有权单方面终止合作。”
钱不多似乎早有所料，笑道：“城主爽快！星轨仪已在途中，三日内必送达城主手中。至于第二条，自然依城主所言。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陆衍伸出手，与钱不多轻轻一握。
两只手一触即分，却仿佛敲定了某种足以影响未来格局的盟约。
送走钱不多，陆衍回到城头，望着西北方向那片仿佛连接着天地的巍峨雪山轮廓。
万古冰冢。
清道夫的巢穴，联盟的目标，四海阁的棋局。
那里，是危机，也是破局的唯一机会。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充分的准备。
星轨仪……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尝试一些更大胆的“窃取”了。
他转身，走向裂谷方向。
焦屠和新兵们，也需要一场真正的、冰与火的淬炼。
风暴眼，正在向那片永恒的冻土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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