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兄，你当真不与我一同去闻风阁了？”
“就先有劳黄兄去与五大掌门说明此间之事，苏某要去他处了。”
“苏兄是要去钱塘吗？”
苏清尘闻言一愣，霎时思绪如浪潮汹涌，不觉有些失神道：“是啊。已近腊月，我去钱塘喝上碗桂花酿，也算了却心结。”
黄湛明白苏清尘的心意，也不再挽留，随后又淡然一笑道：“苏兄，年关将至。若你不回龙虎山，届时可来许昌找我，我们兄弟二人把酒言欢！”
“好，既然黄兄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说着，只见苏清尘顿了顿，又一脸郑重的对黄湛说道：“黄兄此去，切不可言及七宝琉璃玉在我手中，只说是被林骤拿去了。”
“莫非苏兄心有顾虑？”黄湛有些不解道。
“此宝落于我手，是福是祸，暂不好说。我最担心的还是五大门派之中暗藏无忧洞的眼线，若是被他们得知，林骤定然不会罢休。而且此宝一经问世，搞不好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苏兄言之有理，我此去就按苏兄适才交代的那番话说。”
“黄兄办事，我最放心不过。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上路了。”
“且慢苏兄，我这身上还有些银两，你先拿着就当路上盘缠。”
“黄兄这是做什么？你快将银子收回去。”
“苏兄莫要推辞，大丈夫出门在外，岂能无银两傍身。况且我邀你来此间，本就应允了一万两，如今还不知道能不能找闻风阁讨来。不过苏兄放心，我黄湛答应你的绝不会食言。”
“黄兄，你我初识至今。我苏清尘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你这些银子我就收下了，但那一万两就不必再提了。黄兄可知，在我苏某的心中，你我情谊可比一万两要珍贵百倍……”
黄湛闻言，心中不免有些酸楚，他看着苏清尘辩解道：“苏兄，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并非是像旁人那般客套……”
“黄兄。”苏清尘打断道：“有你这番话，我已心满意足。此去路远，定当小心。腊月三十，我们许昌相会……”
黄湛也不再多言，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抱拳道了声珍重。
“苏兄，届时来紫云山，我们一醉方休！”
余音回荡，连绵不绝。
一把大火将王步山的往事全然烧成灰烬，那些暗藏在雪底的陈规也随旧日逝去。天地苍茫，唯余寒风飘荡，新事不知多少，却也像车轮碾压而过，无人会在地上的辙痕，窸窸窣窣的悲叹不过腐朽的残响。
正叹是：寒寺春又过，风渐来，水断流；旧日隐星动，桂花香，梅花落。谁料南楼北楼，却是东错西错，青瓷绿镜荡春，紫霞微风亮烁。怕且少年弟子随风逝，老来肆意风骨诗意阔。愁或愁，上西楼，西楼云烟影，赤烛红灯走。话与话，天外游。
…………
冬日的钱塘，多些腊梅与山茶。
一路走来，令苏清尘不由唏嘘感慨。
初来此地是护送边遥回家，而今却是故地重游。
可惜故地重游却不见故人，好似刻舟求剑，惹起扰人思绪。
青砖铺成的街道映出白墙黑瓦，熙攘的人群来来往往。
人头攒动，商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比起北方冬日的粗犷，江南的冬日尤为显得柔情似水。
临近年关，街道上也热闹非凡，热气腾腾的炊烟仿佛遮住了云霞。
“卖年糕咯！现做的年糕，不好吃不要钱！”
一声有力的吆喝拉回了苏清尘的思绪，让他不禁驻足张望。
卖年糕的老头看见了停下脚步的苏清尘，于是笑着向他招手道：“这位公子，快过年了，买些年糕回去吃吧！我这年糕都是现做的，软糯筋道的很！”
苏清尘闻言，有些好奇走到老头跟前：“老伯，你这年糕怎么卖的？”
“我这年糕六文钱一斤，买些吧。”
正当苏清尘犹豫之时，忽然听见一旁传来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你这年糕不好吃不要钱是吗？”
此话一出，不禁使得苏清尘与那老头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来人衣着华贵，腰佩锦玉。面容秀美，鼻若悬胆。可谓仪表堂堂，英姿非凡。举手投足间更显翩翩风度，若是比起昔日宋玉潘安，也不过是这般模样了。
那老头闻言一怔，而后讪讪笑道：“啊，对。不好吃不要钱，这位公子你也买些吧。”
谁知那人听此，不由眉头一蹙，故作深思的说道：“可是你不让我吃，我怎么知道你这年糕好不好吃。这年糕要是不好吃，那我干嘛要买呢？”
老头有些尴尬的看着此人，但又不好反驳，于是笑着说：“我给公子切一块尝尝。”
说着，老头切下一块年糕递给那人。
那人接过年糕，顺势往嘴里一丢，嚼了嚼，一不留神就咽下去了。
老头满眼期待的问道：“公子，好吃吗？”
“嘶。刚才吃太快了，嘴里没尝出咸淡来……”
“啊这……”老头被此人一番话说的语塞，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老伯，你再给我切一块，我重新尝尝，要是味道好了，我肯定买。”
“行……我再切一块。”老头咬了咬牙，索性又切了一块比刚才更大的年糕递给那人。
“嗝。”那人这次是细嚼慢咽，吃完还不忘吮了吮手指，好似回味般的舔了舔嘴唇，最后又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公子这下尝出滋味了吗？”老头看着那人的这副表情，信心十足的问道。
“不好吃。”
那人轻飘飘的说罢后，转身扬长而去。
老头闻言，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任寒风摆弄着衣衫，待到反应过来时，这才又气又无奈的长叹一声：“这什么世道啊，怎么会有这种人……”
苏清尘见状，当即从衣袖中摸出十文钱递给老头，笑道：“老伯给我来一斤。”
“唉，公子要不了这么多，一斤六文钱。”
“刚才那人吃的，也算我账上，你就收着吧……”
穿过青石板街，从小巷深处驶入，转眼就到了一条泥泞小路。
这条小路虽然脏乱破旧，但远比刚才的街道热闹。寻常人一般都在这里摆摊。
路面没有铺设青砖，全是坑洼，推车的商贩极为不便。但即便如此，此处的人群还是十分密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此摆摊无需向官府缴纳租税。
苏清尘从刚才那位卖年糕的老伯那里得知，此处有一家卖桂花酿的尤为可口，是采摘十月最新鲜的桂花用盐水浸泡，晾干后配以煮熟的糯米发酵而成。
入口甘甜芳香，由舌尖绵延至喉头，反复品味再慢慢咽下，便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在口中回旋。
按照老伯所言，苏清尘终于来到了卖桂花酿的跟前。不过此时，却见周围团着一圈人，而最里面却依稀听着有争执声喋喋不休。
“你说我喝了两碗，我这明明只要了一碗，我干嘛要付你两碗的钱？”
“你胡说你，你刚才明明要了一碗说尝尝味道。”
“对啊，你不说了么，我要了一碗尝尝味道，尝味道也要给钱吗？那不好喝我就不买了，不买了我给你给什么钱？”
“你你尝一碗就算了，你还说你没尝出来味道，我在这摆摊少说也得有三十年了，第一次见你这样的。”
“唉，那你有福气了，今天也算见着我这样的了。行了，这一碗我就勉为其难的不喝了，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等一等！你说走就走啊，你把钱给我付了。”
“我付什么钱啊？”
“你喝我这桂花酿的钱！”
“哦。那没有……”
“怎么，你想吃白食啊！”
苏清尘循着声音，从人群中艰难的挤了进来，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不禁有些纳闷，心中暗暗喃道：“这不是刚才那个吃年糕的吗？”
苏清尘走到二人身前，向老板问道：“这一碗多少钱？”
老板瞥了一眼那人，然后又看着苏清尘闷闷说道：“一碗十文。”
“一碗十文？你抢钱的吧！你报官吧，你报官来抓我，这个钱我不付了。”
还没等苏清尘答话，就听见身旁那人愤愤说道。
“你……”
“老板，他的钱我付了。另外再给我把这个葫芦装满。”
苏清尘将老板打断，随后又取下腰间的葫芦递到老板面前。
众人一见没了热闹，纷纷意犹未尽的作鸟兽散去。
苏清尘接过葫芦，拿到鼻前细细嗅了嗅，霎时一阵惊喜道：“好酒！”
苏清尘付了钱，接着又朝那人颔首浅笑后，便径自离去了。
“不知仁兄怎么称呼？”那人追上苏清尘，抱拳作揖道。
“在下姓苏，名清尘，寒山人士。不知阁下是？”苏清尘回礼道。
“我叫罗镜辞，字鉴微。苏兄弟叫我鉴微就好了。”罗镜辞笑着说道。
“苏某初来乍到，却恰好两次相遇鉴微兄，实乃缘分啊！”
“必是妙缘！苏兄弟初来乍到，想来还没有个好去处吧！”
“苏某闲游至此，栖身天地，确实还没有去处……”
“住宿之事先不着急，苏兄弟来此却不知江南绝色，此番游历便是要大打折扣了。”
“不知鉴微兄所言江南绝色是？”苏清尘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不由出声问道。
“嘿。”罗镜辞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又附在苏清尘耳边小声说道。
“浣衣女？”
“唉，你声音小点！”罗镜辞赶忙捂住苏清尘的嘴巴，随后向四处张望，眼见无人发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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